醉卧关山: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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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国公急接过手谕。天子朱批的笔迹,他认得的。这封朱批只写了八个字:

    “驱虎吞狼, 虎狼齐灭。”

    裕国公心头急转, 抓着手谕小心收入袖中, 笑容满面道谢:“多谢林相提点。圣上之意,老臣领会了。”

    林相矜持地微微颔首, 赞许道:“裕国公,国之重器也。明日出兵增援、剿灭虎狼之事,一切仰仗裕国公。”说罢坐在中军大帐里, 闭目养神起来。

    裕国公几次试图提起话头, 从林相嘴里多套几句都未得逞。

    四更末,天边泛起鱼肚白,断断续续的夜雨停下了。

    “雨停日出, 这个秋天难得的好天气啊,此乃出征吉兆。”林相假寐了一场,微笑捻须走出中军大帐,往准备好的高台方向行去。

    裕国公停在中军大帐外,面色阴沉,取出袖中的手谕,借着微弱晨光打开细看。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这老匹夫。” 裕国公磨着牙骂,“动动嘴皮子,黑锅全推给老夫。”

    当他在城外不知?

    林相家里唯一剩下的幼子,林三郎,早几天就被求去圣上面前,静悄悄从诏狱里捞出了人。

    “他的儿子不声不响接出来了,老夫的儿子还在诏狱里吃苦。这老匹夫一句不提。”

    轻轻巧巧“国之重器”四个字捧来头顶上,就要裕国公府揽下所有的脏活计。

    要把突厥人赶回关外,要大胜,还要‘虎狼齐灭’。

    河间王十日斩获两场大捷,战场距离京畿只有三百里,万众瞩目,突厥小王首级传京,他如今在民间的威望正盛。

    朝野瞩目之际,把领兵栋梁在战场上灭了,稍微露出点马脚,他裕国公府上下都得被人戳脊梁骨骂一辈子!

    裕国公沉着脸色走出几步。

    骂名都还是虚的。他的爱子头顶的罪名,可是“涉嫌行刺河间王”的重罪!

    如果河间王完好无损地回京,当面小惩大诫,事情也就过去了。如果河间王死在战场呢。

    为国战死,马革裹尸。他会成为万民眼里真正的英雄。

    顶着“行刺河间王”的重罪的自己儿子,蓝孝成,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裕国公的脚步忽地一个急停。

    手指隔着衣袖抚摸天子手谕。

    驱虎吞狼,虎狼齐灭。

    灭的意思,倒也不必河间王身死。

    他想到增援的最好时机了。

    ——当然要选前锋营和突厥主力双方搏杀死斗,前锋营全线溃败,突厥主力元气大伤的时机。

    届时,己方主力冲入战局,扭转乾坤。驱逐突厥人出关,前锋营死绝,河间王只身幸免。

    中军大胜,前锋营大败。自己身为主将回京领功,河间王押回京城,定战败之罪。

    战败之将,即使活着,虽生犹死,谓之“灭”。

    晨光照亮裕国公老谋深算的脸。

    阴沉了整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笑容。

    *

    谢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投奔河间王,领一个行军主簿的职务,分管后勤物资。虽说行军主簿的铭牌在军营出入方便,但进不得城!

    这两天各方都有消息传来,真的假的都有,军情流言,泥沙俱下。他感觉苗头不对。

    正如坐针毡时,城内增援的十辆辎重大车缓慢行驶进辕门。

    严陆卿坐在大车前头,远远地招手:“谢大郎君!”

    谢琅眼前一亮,几步奔过去,不等车停就疾速道:“林相夜里来了。清晨大点兵,裕国公点五千精兵,号称北上增援前锋营。”

    “但他点的领兵大将,是他自己心腹!”

    “前锋营只有两千人马,增援兵力五千。增援会师之后,军中到底哪方说了算,说不准!”

    严陆卿开口道:“谢大郎君冷静些说话——”

    谢琅如何能冷静?他还听闻了更大的消息。

    “凉州那边的军情传来京城了。报说凉州无突厥人踪迹!”

    谢家在军中积攒的人脉不少,以他谢家长子的身份,在军中打探消息容易。

    “朝廷已经知晓,突厥三路发布的消息不实。裕国公说道:调兵令已下,急调父亲回京。”

    “等父亲领凉州大营精兵,回返京城,”谢琅浑身发冷。

    他想起了萧挽风临走前的那句“腹背受敌”。

    倘若父亲奉命袭击河间王……

    “朝廷调兵令已下。等父亲回京,也不知朝廷会如何调派父亲用兵,对战哪方……情况更难测了!严长史,想想办法!”

    垂下的车帘子从里头掀起,露出小娘子雪白的下颌。谢明裳递出一个水囊:“阿兄,冷静些说话。”

    谢琅:“……你怎么来了!”

    谢明裳的指尖缓缓拂过后腰刀鞘:“我不来,如何亲耳听得消息?多谢阿兄告知。”

    “对了阿兄,河间王在出征第八日给我写了封手书,让我即刻离京。我现在觉得,可以听他的了。”

    谢琅:“……”

    严陆卿大感不妙:“娘子,你出城前还说早去早回?即刻离京可以,你要去何处?”

    谢明裳不答,拎起半截车帘子,望向谢琅:“阿兄,你身上这身布袍软甲不错。有没有最小号的,给我两身?”

    谢琅:“……”

    谢琅接过水囊,咕噜噜喝了一通水,人冷静下去。“布袍软甲有得是。你要去做什么?”

    谢明裳倒也不瞒他,把自己的打算坦坦荡荡说给兄长听。

    “我在城里等待战况这些天,时常夜里惊醒,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听到阿兄刚才几句,我便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朝廷调兵令已下,父亲接令便会返程回京。我快马往西北,一路沿着驿站急追信使——拦截调兵令。”

    严陆卿听得眉头大皱。

    “不必娘子亲去。河间王府亲兵点一队,上路追赶便是。”

    谢明裳晃了晃手指头。

    河间王府亲兵上路追赶,只能拦截信使,抢夺调兵令。

    如果来不及,调兵令已经送到爹爹手里呢?河间王府亲兵又能做什么?

    “如果来不及拦截,我还可以见爹爹,当面劝说他:缓行军,慢归京。”

    缓行军,慢归京。

    短而有力的六个字,叫严陆卿沉默下去。

    轮到谢琅摇头了。

    “劝说父亲轮不到你去。我去。”

    谢明裳趴在车窗边,借着晨曦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兄长。

    有个疑问,她心里藏很久了。

    “阿兄,你投效河间王府的事……爹爹知不知情?”

    谢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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