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280-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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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们现在所征收的三大税种,田税依托于土地,丁税依托于户籍,商人不直接依凭二者,却也要视二者的产出而获取利润,再视获利缴商税。要想将税制改好,就不能只着眼于税制,还要一并重视地制与户籍制,协调共进。若只单改其中一项,未免不会方枘圆凿,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进而导致整个变革失败。”

    嬴淳懿听明白了,提壶再喝一口酒,竟笑道:“你这是想要把整个大宣都翻过来抖搂一遍啊。将要面临的可不是寻常阻扰,而是通天的拦障,你要翻过去,就是难如登天。”

    贺今行依然笔直地端坐着,注视着他说:“我不信你没有想过要做这些事。”

    阳光攀着台阶照到月台上,再无声无息地将他们也裹纳起来,挂上发梢,融进眼里。

    “你还是很了解我。”嬴淳懿随时将玉瓶搁到地上,也坐正了,回道:“但是我以为,在改税之前,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最要紧的一件,就是要先整顿朝纲,肃清文官内部,将权力收拢,让人心归附,再推行变革。上下齐心,方能畅通无阻,事半功倍。”

    贺今行皱眉道:“可是来不及啊,边军的抚恤要及时发放,战后的封赏不能拖延,各路州停下的水利与各种官办营造都等着重启,江南路先前垫上的军资需要钱粮兑付,就连我们这些低品级的官员也都盼着补发俸禄。”

    “若是要先肃清官僚,莫说全国各州数百地县,光是京城这一块地方,这一二十年来,什么时候清净过?秦毓章身死,秦氏被逐出宣京,裴相爷上位,王正玄阮成庸等等几位大人也都面露御前,他们都是你的拥趸,现在的局势对你来说还不够有利吗?”

    嬴淳懿道:“这几位大人之于我,是助力,也是束缚。裴氏累世簪缨积富稷州,王氏也是松江的土皇帝,你说他们这数十年百年来,是奉公守法不曾兼并土地蓄奴养佃户,还是该做的都做了?他们会支持重新清算田亩与人丁,而没有任何私心吗?只要我一提,那么助力立刻就会变成阻力,若四下都是阻力,又如何能成事?”

    他声音低沉下来,“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握有生杀予夺之大权,只有走到那个位置上才能不受任何掣肘。要秦毓章或是哪一个人死,要秦氏或是哪一族覆灭,都在一念之间,难道你没看明白吗?”

    贺今行良久无话。

    嬴淳懿陪他静坐半晌,开口道:“你今天来,只当是我请你来,有意拉拢你。”

    贺今行心中泛起带着苦涩的迷茫,作为臣子就不可以吗?

    这一丝情绪转瞬就被他抹去,他起身告辞,低头时说:“纵然官低位卑,我仍然想试一试。”

    不论他是什么官,哪怕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他都希望他的国家和同胞能过得更好,并想要为此奉献他的力量。

    不去试一试,他不甘心,他不能平静。

    骄阳似火,鸣蝉声声。

    贺今行从公主府出来,经过萃英阁,经过六部官署,走到皇城正门前,再直下玄武大街。

    这条宣京城里最中正最长远的直道,从治城之初就被规划在内。建造至今,不断向南延伸,绝不缩减。

    靖宁公主的和亲队伍在这条路的起点启程,孟先生的言官生涯在这条路的尽头终结。

    无数人都走过这条路,他的爹娘,他的亲生父母,也包括他自己。他年幼时由持鸳姑姑陪着从稷州入京,后来和横之一起离京各赴前路,都走的这条路。

    此时此刻,他再度步行在大道上,穿过热闹的人流,当年飞驰的马车仿佛迎面奔他而来。

    烈日灼心,却让他平静下来,细细思索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前他和老师剖谈,忧愤“无人不知,无人敢言”。其实不是的,有人敢言,有人敢做。

    哪怕斯人已逝,或是远在他方,都给他力量。

    现在,无人敢谏,他来谏。

    无人求变,他来变。

    第285章 二十八

    科举表面不设门槛, 家世清白、读得起书便能下场。

    然而富庶之家能让子弟更早地开蒙,为他们请更好的西席,送他们进更闻名的书院。底蕴更深厚一些, 还能带子弟经访名师增长见识, 遍游山川开拓视野, 或许在赶考之前就已是主考官府上的常客。

    是故大宣开国百余年来, 六部高官之中,出身寒门者日渐稀少。

    例如当下,三品以上朝官, 除了左都御史晏永贞与刑部侍郎阮成庸,其他人就算不是出身于世家望族, 也是富甲一方的当地大族。这些人再以姻亲相连, 或是师徒相称,利益串联,捆绑成更加庞大的巨物,在朝野的地位也就愈发稳固。

    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与他们相抗衡,绝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在不走露风声的前提下, 能获得的支持自然是越多越好。

    贺今行心知肚明,淳懿所言并非夸大, 句句都是现实。虽然淳懿的观念与他不合, 但也提醒了他,让他更加明确自己的想法。

    他思及此,调头去户部官衙, 求见陆尚书。得知陆潜辛不在官衙, 又问清了对方在东城的住址以及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后一一找过去。

    好在他今日运气不错, 半个时辰后,就在陆潜辛现在的居所里见到了人。

    院子的格局就和晏尘水家差不多,但地方要小一些,也看不见任何多余的物件。哪怕还有一个老仆在,仍然显得萧索冷清。

    贺今行敲开门说明拜访之意,看着陆潜辛一身常服如同普通家翁,忽然想起自己的同窗,不由问:“陆大人回京这么久,可有见过双楼?”

    问罢,又补充一句:“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落脚。”

    “我当然知道,紫衣巷那宅子的地契是我转送给他的。”陆潜辛带他进堂屋,边走边说:“但是,给孩子置办的产业,那就是孩子的,我为什么要过去?他除了是我的儿子,流着我的一点血,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的意思,就是从未见过了。

    贺今行知道他们父子亲情淡薄,但父对子并非如子对父一般带着仇恨,甚至隐约可见关护之心。如今这样完全地不闻不问,不像正常表现,更像是有意回避。

    被请坐下之后,他便试探道:“那在下敢问陆大人,费尽心思开复回到朝堂,是为了什么?”

    “嗯?”陆潜辛刚端起一杯茶,手便顿在半空,面皮上泛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小贺大人呐,你上门来访,不先说你自己的来意,反倒叩问起我这个主人家来,你说这合适吗?”

    先前被晒出来的薄汗渐干,贺今行也完全冷静下来,没有被吓到,拱手说:“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请陆大人恕我冒昧,我此来是想向你借阅本朝以来、国库进出的所有账目,还有近六十年所勘正过的黄册与鱼鳞图册。我不查人,要个全国与各路州分别的总数就行。”

    “嗯?你说什么?”陆潜辛放下茶盏,侧耳道:“没开玩笑?”

    贺今行正色道:“没开玩笑。”

    陆潜辛这回真笑了:“你虽暂代通政使一职,陛下准你参廷议,但也没有查阅国库过往账册和黄册、鱼鳞图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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