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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华缨录》 40-50(第12/16页)
军规,行径猖狂,也是男子气概不成?”
此言一出,殿中女眷皆神色一变,再瞧她时,眉眼间多了些复杂。
华缨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行秽者尚且不觉羞耻,昂首挺胸,没有要受害者挖眼洗污的道理。
她扭头看向方才理直气壮回话的人,字字铿锵:“昔日孙武斩嫔妃,孔明挥泪斩马骥,诸位可知何意?孙膑与吴起合攻赵国之时,将妻子的衣物都烧了,以军事为要,旁事皆搁置。先人尚且如此,我辈却是不及,几个营妓当真如此紧要,那些将士便离不得女子的罗裙?”
这话好似骂在了人脸上,殿中男人们脸上神色都讪讪。
“徐大小姐这话过了些,我朝将士再是不济,也是护卫边地的铁骨汉子,怎可受你如此侮辱!”有人不满道。
“这便恼了?”华缨目光清明,神色却是极淡,额间花钿艳色,也没将她眉眼间的冷厉融去半分,“坏了军纪事小,但若失了斗志,那双手握不住刀,提不起枪,只会解女子玉带便事大了。”
“你!竖子猖狂如斯!”
相比他的力竭声嘶,华缨声音平稳而清亮,响彻殿中,“将军如今生白发,若是有朝一日,官家神谕,收复五州,将军可有推崇的后辈,信他能成先者力有不逮的夙愿?”
燕云五州,那是多少将士的隐痛。
殿中渐起嘈杂声,有人拍案而起,毛遂自荐,当的是一副不受屈辱的铁骨。
接二连三,竟是站起了五六人。
华缨对上那几道愤愤不平的目光,她的神色始终平静,而后,她看向了那位老将,问:“将军可敢用他们?”
等了片刻,那老将脸上肌肉抽动,在几声‘将军’的催促下,始终一言不发。
华缨也没逼迫,目光收回,望向昌隆帝。
“圣祖三年,为着民之安康,废了奴隶制,苛捐杂税减两成,百姓耕田织布,经济日渐繁荣,如此,战五年,稳定边关。乾德三年,为着经济发展,圣祖取消了宵禁,汴京城热闹通宵达旦,经久不消,民生裕丰,战乱带来的疾苦渐消。”
“太祖七年,为求海晏河清,改制谏官,让臣子敢于直言,保其上谏之权,自此有‘得寇凖,犹文皇之得魏徵也’的赞誉,开创我朝之盛景。先帝之时,几回征战燕云五州,收复失地,虽不得,但我朝今日之百姓犹记,燕云五州是我朝之失地,我朝将士铮铮铁骨,来日未尝不可取。”
“官家高坐明堂,心怀天下百姓,创明泽盛世,麾下数十万将士,也该当以先人未尽之事为己任,西郊三营乃是先帝为收复五州所设,五州一日未收复,便一日不敢忘怀,一日难安寝。官家体恤他们为我朝江山浴血奋战,可为人臣子,唯官家马首是瞻乃是本分,镇守江山亦是。镇国公撵走营妓,大抵也是瞧见了如今西郊三营十万大军的颓靡不振,用心良苦,太子殿下说废营妓未尝不可,顺时而为,顺势而为,将军不敢点新将,官家可会以这几位小将封将挂帅收复五州?”
昌隆帝没说话,一双浑浊松弛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双黝黑透亮的,少年不负山河,身有抱负。
皇后以为徐太傅将孙女养在乡野,没有规矩,不识礼数,还生了退亲另娶太子妃的打算。
可他看来,这满殿之上的贵女,无一人及她。
当年权宜之计,他与父皇求了这桩婚约,倒是不成想,给太子求了个好太子妃。
西郊三营收复五州的十万将士,不只是先帝的心病,也是他的。
先帝雷霆手段,亦足智多谋,他自认不及,来日史书之上不知可有他半分的功绩。可若是他在位时,能将五州收复,来日黄泉之下面对列祖列宗,也不至惭愧无光。
昌隆帝沉默的越久,那几个小将面上便越是火辣辣的疼。
他们都是祖上蒙荫,被宠惯着长大的勋贵子弟,自信有,傲气自也不少。被华缨那话嘲在脸上,都拍案而起不能忍,而昌隆帝不言语,便是认同了他们之辈懦弱无能,无堪用之才。
“徐大小姐一个姑娘家,不好掺和政事吧。”文臣里忽的有人道。
华缨侧首瞧去,那是个蓄山羊胡须的精瘦男人,身量不高,年四十左右,出彩的当属那双炯炯的眼。
“今日上元宫宴,我随祖父来长见识,贺官家与娘娘上元节安康,大人若要将此事说做朝事,在场之人不止我一个女眷,不过是我心有所感,难得面见圣颜,斗胆与官家说这些话罢了,大人怎给我一顶参政的帽子戴?再者,百姓亦有直达圣听之权,我亦是百姓,为何不能言?”
“徐大小姐今日当真是风头无两,引经据典的唇枪舌战,想来太傅平日里没少费心教导。”那人眼睛一撇,看向徐鉴实道。
徐鉴实微侧首,拱手道:“过誉了。”
“……”
山羊胡脸上闪过些憋屈。
华缨脸上神色未变,四平八稳,“大人夸我就夸我,寻门问祖做甚?”
她说着,余光瞥见赵徵朝她微微摇首,不情不愿的将嘴边的话又咽下,脑袋扭回来,与昌隆帝顿叩首。
“先祖之功在社稷,福祉千秋。官家功在今日,福泽万世。华缨一介女儿身,位卑勿敢忘忧国,今日斗胆,面见圣颜,直抒胸臆,字字涕零,失言之处,伏望官家勿怪。”
殿中万籁俱寂,唯此振聋发聩般的戛玉敲冰般的声音响彻。
半晌,昌隆帝长舒口气,目光看向文臣之首的徐鉴实,笑叹道:“太傅这孙女,当得舌战群儒之大才。”
“失仪失礼,惟谢官家宽宥。”徐鉴实俯首道。
昌隆帝目光转回,看向华缨,问:“依你之言,当废营妓?”
“华缨伏愿官家肃清沉疴积弊,收复五州,扬我国威。”华缨振振道。
“若想达此愿,只废营妓便可?”昌隆帝沉吟半晌,又问。
“百姓常以五吊梨汤治咳疾,可这法子也不是对谁都有用,还是要瞧过大夫,对症下药才是。”华缨眸子黢黑透亮,满目认真道。
昌隆帝评价这话:“不如方才的慷慨激昂。”
“感念官家宽宥,华缨不敢妄议朝政,世间万法解万难,官家懂。”
昌隆帝被她这浓浓信任感的马屁拍得轻笑了声,抬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牌,示意身侧伺候的太监去交给她。
“直达圣听,日后有谏,便可凭此物让宫人带你进来。”
华缨:?
“……是。”
“废除营妓之事,明日早朝仔细商议,”昌隆帝道,“今日佳节,该赏烟火了吧?”
太监连忙福身应是,退出去吩咐了。
众官眷起身,有序的随着帝后出了大殿。
汉白玉阶,雕刻着祥瑞禽兽的石栏,站满了华服朝服的贵人们。
华缨不愿被挤,往大殿角落挪,半边身子都被漆红的宫柱挡着,她揉揉膝盖,站得不甚端正,身子卸力的靠着那漆红柱,脑袋仰起,望着烟火绽放的夜幕,余光忽的瞥见一道人影朝她这边走来,安静的,没惊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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