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公主缠上后: 18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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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天穹寒星点点分布,宁谧的夏夜被荷蕖中的蛙鸣惊扰。

    欢快叫声也同着月光一同漫进屋内。

    公主府中燃着红烛。

    水汽蒸腾,粉藕一般的手臂垂落,溅起阵阵水珠,扑腾在莹润如羊脂玉的白皙皮肤上。

    卫云舟垂眸,摆弄着纤长手指,一边静静听着潺潺的水声,还有窗外不绝的蛙鸣。

    她的唇角忽而漾起笑来,回忆近日,还有今日。

    北边屡战告捷,如今朝徽帝已经彻底不在乎北边,懒于下达指令——为表镇北侯门之功,他选择封赏傅季缨,加为从三品的扬威将军,领北疆军事。

    大家都以为这是皇帝恩惠。

    朝徽帝自己也不例外,加封诏书一下达,他便在熙宁宫召见了卫云舟。

    熙宁宫是朝徽帝平素练道修玄的地方。既然是修道之地,他理应着道袍才是。

    但是卫云舟见了却不然。皇帝那天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龙袍。

    他高踞碧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卫云舟。龙袍上面的翔龙金线银线交织绣成,双眼像是燃着无穷尽的火焰。

    就像现在的皇帝一样。卫云舟知道,他又有新的花样了。

    这几个月来,皇帝愈发独断专行,所有经由他过问的事情,涉事官员的下场全都相当悲惨。

    一时之间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皇帝这滔天的怒火何时就降落在自己头上了。

    朝中大臣想要逃避这祸患,只有两条途径。

    一,也是最彻底的途径,从根本上面解决问题。朝徽帝年纪一大,开始好大喜功,想让他缓下这阴晴不定的脾气,那就要让西线战事推进。

    司马弘将军因为主战不利,被皇帝派去的陆健行将军架空,带上十万大军进攻大雍——彻底撕破了姻亲国的脸面。

    大雍边境军民起先并没有意识到大梁来势如此汹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等他们缓和回来,又有朝廷加兵援助,如今战事又开始有逆转之势。

    从根本上解决,那就要彻底消灭、或是收服大雍,但是仅从战况看来,恐怕没个几年根本拿不下。

    这些事情朝臣都心知肚明,也知皇帝穷兵黩武,却不敢进谏。那些有骨气的忠臣,早就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血洗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这第二条途径,那就容易多了。如先前事,依旧是攀附当朝摄政公主——昔年太子殿下还在世的时候,公主殿下亦不曾失去半分魄力。如今她独身当权,各抱心思的人如过江之鲫,纷纷亲叩公主府,只求公主垂恩。

    原因无它,经由皇帝手的奏疏,涉事官员下场悲凉;而这若是到了公主殿下手里,那就宽限得多甚至没有惩罚。

    同样是工部建造不利,两个主事上奏引咎辞职。一封到了皇帝处,一封到了公主处。

    同样的过错,不同的惩罚:前者顿时送去杖刑三十,打得皮开肉绽回去就死了;至于后者,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听说还得了宽慰。

    毕竟如今战事开销极大,哪来的工料修东西?大家心里面这么想,可都不敢这么说。但好在公主殿下愿意庇佑他们。

    这些,卫云舟心里面有数,皇帝心里面也有数。

    他召见她。

    她来时,已经想好了他若是向她发难时的应答。

    卫云舟昂起头,看向皇帝,目光很快掠过那张牙舞爪的翔龙:“儿臣参见父皇。”

    “嗯,好,”皇帝粗重地应声,“可知朕召见你有何事?”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道士敲起钟磬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心虚。

    这一来二去的,他叫停了道宫中接连不断的钟磬声音。

    卫云舟答道:“儿臣不知,还望父皇指点。”

    朝徽帝面色这才稍霁,他缓步走下台阶,一副情真意挚的样子:“朕昨日提拔了镇北侯家的傅小将军,你可有什么看法?”

    “傅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父皇封赏合度。”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波澜。

    那的确是场大胜——毕竟山高路远,一路传着传着也就变成了神话:说傅季缨仅仅带了几百人,在大风扬沙、白昼晦暗之时奇袭并生擒了慎狄南下的主帅。

    不仅如此,傅季缨还连拔三城,功上加功。

    于是朝徽帝加封诏书上面还历数了她满门功绩,加诸她一人之身。

    皇帝虚了虚眼睛,沉声道:“你应当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卫云舟不解地抬眸:“儿臣驽钝。”

    朝徽帝鬓边有银丝掠过,他微微一笑,笑得愈发沧桑:“你如今乃是当朝摄政公主,这朝中难免有人不服。朕是想着,提拔一位女将军,供你锁用——这样待朕老去,你也好辅佐弟弟。”

    闻言,卫云舟的心咯噔一下。

    是吗?提拔傅季缨,借以做她的左臂右膀——然后让她辅佐弟弟登基。

    “父皇属意哪位皇弟?”卫云舟的语气变得感恩,又带了些好奇问道,“但是父皇如今还康健,不必悲伤。”

    皇帝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变化,他听见她出声,这才松了口气。

    “你觉得呢?朕还在为难……”皇帝保持着微笑,“不过不管选谁,朕都相信你作为摄政长公主一定好好佐政。”

    卫云舟瞳孔微缩,顿时有了盈盈雾气。她上前一步,声音带颤道:“父皇,您如今不过半百,何苦哀愁!”

    朝徽帝却是决然地摇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你倒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答应朕,好好地照顾好你的三个弟弟,切忌再让他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干沙的声音恳切,阵阵如雷,像是从那枯朽无情的胸腔中真心实意发出来的。

    嗯,他还在装可怜,求她怜悯他最后一次。

    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而又劳民伤财,他早把自己早年威望败尽。当他惊觉时,已经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便又只能来求她。

    卫云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同他说了好多剩下三个弟弟的事情。

    夸他们宽厚爱人、聪慧过人、夙成有德……

    是吗?但是那些都和她关系不大。

    他如今只剩可怜这一路可走,却还不忘算计她。

    镇北侯一门四子,三男一女。二哥傅仲庭还活着,只不过要靠轮椅为生。

    大家都诧异为何这爵位和将军封号一起给了傅季缨,却还认为这是皇帝的恩泽。

    骗人的把戏不骗到自己不行。她冷笑一声,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圆圈。

    大梁律令唯有男子可承爵位,傅季缨受了镇北侯之位,便只能在她这里断掉。恰好,也是她卫云舟佐政后安然隐退的时间。

    “真是一手好算盘。”她喃喃自语,心中升腾起郁结的火来。

    恍惚中,她看见不少人的面容,那些深处宫闱之中不见天日的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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