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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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娘子关心人,她对小公子,五娘子,文郎君,何郎君他们也是一样照顾……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道清醇的嗓音:“女郎,衰奴回来了。”

    束梦诧异,方才她眼看胤郎君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怎么不歇一歇,就过来了?

    这么会儿工夫,怕只够洗个澡的吧?

    同时她也恍然想通了方才的疑惑——娘子对很多人好,可是没有人会像胤郎君一样,频繁地出入于娘子屋舍。

    娘子却也不约束。

    人进来,身上换了干净崭新的衣袍,行走间带有淡淡的澡豆香风。谢澜安放笔往他脸上细看两眼,男子原本粉润的唇色,的确褪如白纸一般。

    她没问别的,只问:“明日还去吗?”

    胤奚眉睫不改,“去。”

    谢澜安便点点头。他要学文学武,她都可以给他提供资源,但不会特意予他什么优待。

    能不能坚持下来,全看他自己。

    “女郎,”胤奚从袖中慢慢抽出一本志异,“闻听女郎最近休息不好,我可以读书给女郎听吗?”

    谢澜安心头微动。

    有一刹那她几乎以为胤奚洞悉了她的隐秘,可当目光落在那张纯稚俊美的脸上,她的呼吸又放松下来。

    他只是和从前一样,想多与她说几句话罢了。

    可她还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软肋,声音有些冷淡:“不必了,你去歇着。”

    胤奚没动,“就当女郎给我的奖励,好不好?今天我背负铁甲站了三个时辰,肩膀都磨破了,可我没给女郎丢脸。”

    小郎君操着软乎乎的嗓音,既像邀功,又似求怜。

    谢澜安瘫着脸想,为这么点事便要奖励,那人人问她要奖励,她的奖赏够分吗?

    “就一篇。”

    “好。”胤奚暖暖一笑,立即应承,“就读一篇。”

    他没有得寸进尺,坐在山水屏幛外面的小杌子上,隔着灯火映照的纱屏,为女郎诵读文章。

    如珠如玉的嗓音迤逦绵长,一篇之后又一篇,读到第三篇时,束梦出来在唇边竖指,轻嘘一声:“娘子睡着了。”

    胤奚点头合上书本。

    他的额角不知何时冒出了汗珠,束梦看见一惊。

    却见胤郎君冲她无声地摇摇头,以免惊醒女郎。

    男子眼神薄淡,没有一丝在谢澜安面前时的温度,他向那扇屏风望了一眼,无声退出房门。

    那些铠甲近百斤重,一日下来,他的胳膊早已抬不起来,在幽篁馆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整齐。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女郎读书。

    比起熬练筋骨,让女郎睡个好觉当然更紧要。

    他分得清轻重。

    ·

    再去拨云校场胤奚便学乖了,他多带一套旧衣过去,到时换上,便不会招惹祖将军看不顺眼。

    这日士林馆有文士清谈,谢演凭着那篇《北伐论》在此有了一席之地,踞在方席上侃侃而谈。

    随行的楚清鸢没资格上座,在雅集的庭院中流连,恍惚间,他看见一道风姿卓绝的身影。

    “……谢娘子?”

    正去往枫竹林的胤奚,途经庭院,耳听声音,侧了侧头。

    隔着一个凉亭的两人四目相对。

    楚清鸢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后背起了一层粟。

    他凝视那身眼熟的祥云纹青衣襕衫,再看看衣裳的主人,眼中闪过万千的不解、不甘、不屑、憎恶,最终化作一声冷笑。

    “五年前,谢娘子便是穿着这身衣裳,于钟山曲水之畔饮酒三觥,奏广陵散,一曲终了,百鸟齐喑。”

    楚清鸢一边觉得荒唐,一边步步走近:“当时在场士庶,无不仰慕于‘谢家玉树’的风姿。你知道吗?”

    胤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走近,听他对女郎的过往如数家珍。

    楚清鸢终于站定在他面前,“你觉得自己配吗?”

    那百余名听谢含灵弹琴的士庶之中,便有一人是他。

    那年谢含灵才十五岁,却神姿俊秀,宛如仙人。正是自那日起,楚清鸢便决定有生之年,定要投效在她的门下。

    他连她当日穿的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贱奴怎配?

    胤奚想了想,问:“你是哪位?”

    如愿看见楚清鸢的脸色变得铁青,胤奚转身就走。

    祖老将军脾气大过天,迟到了要受罚。

    却听那人在他背后讥讽一笑:“以色侍他人……”

    一语未了,一阵风袭过,那身青衣用力地将他掼在地面。

    楚清鸢后背猛地硌在石阶上,上身已被一条曲起的膝盖死死抵住。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衫郎君,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手劲大得出奇。

    他容色冶艳非凡,眼神却凶得像只狼崽子,一字一字道:

    “我是粗鄙之人,不知分寸,可你怎么敢中伤她呢?”

    楚清鸢呼吸急促,白净的脸迅速涨红。他奋力挣扎抬头,却被锁着喉咙的那只手给摁了回去,后脑磕上石板。

    胤奚居高临下,垂着眼,嘴角咧出一道微笑:“下次想死,再来找我。我陪你玩。”

    楚清鸢的最后一口呼吸濒临消散之时,脖颈蓦地一松。

    制住他的人已不见,留在他喉间的紫色指印,触目惊心。

    第33章

    楚清鸢伏在石阶上剧烈地咳嗽半晌, 新鲜空气涌入肺腑,方从鬼门关转了回来。

    路过的士人见到他狼狈的模样,诧色相视, 楚清鸢撑着手肘起身, 脸色阴沉。

    谢演从馆阁出来, 见到脖颈紫黑的楚清鸢也唬了一跳, “出了何事?”

    楚清鸢束紧衣领遮住伤痕, 眼睑还渗着之前窒息时憋出的猩红, 声音嘶哑:“无事,遇到一条疯狗。”

    离开院子的胤奚左拐右绕围着士林馆转了一圈,确定无人尾随自己,方去校场。

    武婢们已经开始训练了,祖遂背手立于观望台,正面色不豫地等着他。

    果不其然迟到了。

    胤奚认罚,直接走到兵械架前提起一杆铁铸枪,牵动肩臂的肌肉时,他眉头微拧, 一言不发地朝革靶刺扎五百下。

    不知是不是祖遂的错觉,他感觉这小子今日的戾气格外重。

    回来又是傍晚, 谢府挂着竹骨纱灯的宅门外, 停着数辆马车。

    今日是六月六, 旧历有“僧晒经, 女归宁”的风俗, 此夜无宵禁,因为秦淮两岸会举行盛大的祭神灯会。

    胤奚回府,正巧遇谢澜安带着瑶池、文乐山出府。

    她身边是轻袍便服的谢策夫妇,折兰音身边的乳母怀中抱着个胖团团的奶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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