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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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秋深露重,枫叶冶红,校场里的女卫们撤走了大半,祖遂在高台上看到胤奚的身影,笑着拧开扁银酒壶喝了一口。

    自从这小子来到校场习武,无论风雨,一日未曾断绝。

    祖遂嘴上不说,心里是满意的。

    只不过今天胤奚有些反常,来了二话不说便热身开练,使枪的路数又凶猛又急切。

    就仿佛他的命不是命了,是他手里的那杆枪,他急于将它打磨得坚不可摧,杜绝丝毫折戟沉沙的可能。

    谁惹他了这是?祖遂眯眼望着那道疾厉如风的身影,不禁想起他曾和这小子提过一嘴,说他过了抻展筋骨的年龄,学轻功只怕成不了。胤奚听说后,一声不吭地在两腿缠上铁砂袋,能绕着校场从早上跑到晚上。

    他也能在三伏天的烈日底下,原地空翻跟头到把自己翻吐。

    那些姑娘总笑这小子是个软脾气的人,殊不知,这样的人对自己才最狠哪。

    胤奚用了比往常缩短一半的时间,结束今天的训练,他重重喘出一口热气,转枪插回兵械架。

    他向祖将军知会一声,便要走。

    祖遂盯了他一晚上了,笑骂着把人提溜回来:“急着投胎啊,这么赶时间?”

    胤奚额角见汗,气息未匀,看着暗下来的天色。“是赶时间。”

    “赶个屁,和你说点正事。”祖遂可不管那许多,挂好银酒壶,负手慢悠悠地说,“你跟着老夫也有小半年了,别以为自己现在能舞刀弄剑了,有多威风,才半年,入门而已!这些日子,枪,矛,刀,剑,我都让你沾沾手,你对各种兵器大略了解过,到底要选什么兵器,也该择一而精习了。自己有什么想法?”

    他的语速有多慢,胤奚便有多快:“我知道祖将军的意思是我擅发巧力,习剑最合适。但我还不确定,请容胤奚再想想。”

    “你舌头烫嘴怎么着?”

    祖遂嘿了声,懒得再看他,嫌弃地挥挥手,“快滚快滚。”

    胤奚抱拳行个礼,转头跃身上白马,扯缰驰去。

    黄昏最后一点余晖,在竹林间映下一道纵马追风的剪影。

    赶在戌时之前,胤奚回到乌衣巷,下了马,迎面看见允霜往外走,他问:“干什么去?”

    允霜知道主子信重这人,便道:“楚清鸢——就是那个写檄文的书生被谢演扣住了,折磨惨了,主子让我去捞人。”

    胤奚步子微滞,一抹异样闪过心头。

    楚清鸢在太学承认是《讨庾檄文》的作者,当众打了谢演的脸面,他在那之后便销声匿迹,原来是谢演伺机报复,扣押了他。

    ——那么上个月宫变后,允霜向女郎回禀的便是此事?

    女郎既有心救人,为何要等到今日?

    等到楚清鸢受尽折磨……

    允霜见胤奚沉思不语,挑挑眉梢:“感兴趣?一起去?”

    士林馆那日,楚清鸢对胤奚说他不配穿谢澜安旧衣的不屑之态,还历历在目。他却摇头,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

    “天晚了。”

    他对落井下石没兴趣。

    如果女郎觉得这是个有用的人,好啊,那就看看谁更有用。

    允霜去了,胤奚进到内院,看见女郎屋里亮着的灯光,飘浮了一整日的心踏实下来。他回屋换了身洁净衣服,沿着抄手木廊过去。

    将及正屋的门口,斜刺里闪来一道黑影,将他拦了下来。

    “女郎无召。”铁妞儿横着一条手臂,古板平直地说。

    胤奚眉心轻压,他记得这个高个干瘦的姑娘,是锻铁匠户出身,擅使单刀,对练时专爱攻他空门。

    胤奚道:“第一天当值的?我不用通报,别拦我。”

    老实讷言的铁妞儿有些拿不准,“可是池得宝说陆荷说玄白侍卫说……得看着你点。”

    那片温暖静谧的光近在眼前,胤奚耐着最后一点性子:“你听女郎的,还是听他的?”

    铁妞儿一板一眼:“我听女郎的,还是听你的?”

    胤奚按了下指节,恰这时束梦迈出门槛:“女郎让郎君进来。”

    铁妞儿听见,这才撤下手臂让路。胤奚进门,便见谢澜安一脸好笑地看着他,语气悠哉:“出息了,你和我的护卫置什么气?”

    胤奚望着她盈盈轻勾的丹唇,眸中的万顷湖光都落了地。

    “女郎”,他说,“她们拦着我不让我见你。”

    这不是他惯会诱人的侬声软调,只是低沉的一句陈述,却让人无端觉得,说话的人有一腔委屈。

    谢澜安居家趿着一双帛屐,一边回身往书架走,一边扫他几眼,“在外遇着事了?调查得不顺?”

    胤奚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凶手难查,女郎命我大张旗鼓调查此事,却也不全为了缉凶,而是提醒背后的指使者你在盯着,对方便会有所收敛,不敢明着妨碍清田的事宜。”

    谢澜安笑了笑,这个目的她没跟他说过,小郎君脑子挺活。

    她问:“猜得到是谁指使的箭手吗?”

    胤奚心不在焉:“邻居?”

    乌衣巷中的大姓,除了谢便是王。太学前的那一箭,激化了清流与外戚间的矛盾,直接导致宫变的发生,背后之人却一直隐藏在水面之下。谢澜安对胤奚的敏锐暗中点头,他们都怀疑王家,但是尚无证据。

    她偏头才要说话,不防一道高高的人影严实地挡在身后。

    他跟得这样紧,两人的影几乎挨在一起。

    他低低问:“女郎,你困了么,不困的话可否赐教一局棋?”

    谢澜安疑心胤奚好似长高了些,又或者是离得太近,否则那身影罩在头顶,怎会隐有倾压之感。

    她不喜抬头看人,道了声“退后”。胤奚听话地蹭动步子,隔开得却也有限。

    谢澜安这才掀睫看他一眼,“我说不可,你便消停了吗?”

    “不。”一声轻于灯烛爆灯花,带着微微的坚定。

    胤奚眼里水润得一塌糊涂,“女郎,赏了我吧。”

    他查了灯烛簿子,确定女郎的睡眠与他是否在侧有关,却仍不知究竟为何如此——他也没有多费一点精力思考这种事,因为根本不重要。

    他只知道,当他发现了这件事,便不是女郎无法离开他,而是他此后再也离不开女郎了。

    “我若不答应,”谢澜安被他盯得手心发痒,却因骄傲不肯首先避开视线,昂着头行若无事地笑,“你不会哭吧?”

    暧昧的烛光助长了胤奚桃花眸子的迷离。

    他轻轻晃头:“女郎喜欢看,可以哭。女郎不喜,就不会。”

    谢澜安气笑:“想下棋,闭上嘴。”

    胤奚闭上了仰月形状的红唇,轻车熟路地去屉中取出棋盒,在小几上摆好,转头看她。

    谢澜安避开脸:“第二件,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胤奚垂睫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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