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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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奚背脊的肌肉一紧,比她僵得还厉害,一霎之后,立即向后弹起,双膝抵住床褥。

    他腕上的绑带竟还没挣开,抬指勾住眼帕边缘,顿了下,那伶仃扣在一起的双手却没勾下来。

    像要留住一层遮羞布。

    此情此景,恰如一绝色盲郎在榻上罚跪。

    先前浓稠的暧昧冷却成窘迫,谢澜安随手扯过衣裳系上,瞥了床尾一动不动的塑像一眼。

    她不说话,他便也不吭声。

    原来孟浪子还知道紧张呢。

    谢澜安对男儿那种事的认知,皆来自前世做游魂时,目睹胡人欺汉女,幕天席地,可恶不堪。可她从没有将那种肮脏往胤奚身上联想过。

    因为她的小郎君这么干净。

    她盯着胤奚紧张的神色,有点想笑,冷冰冰问:“故意的?”

    胤奚一听这语气,唇上血色都没了,不敢想女郎会如何看待他。

    更难堪的是,身体不由自主,还在翘首盼望。

    他艰难地申辩:“不是。这事故意不了。”

    亲她就有反应。

    以前都藏得好,只是今夜太忘乎所以,才现了原形。

    “上一次——从前每一次,都这样?”谢澜安继续审,回忆之前种种,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胤奚没吭声,忽然扯下眼上的帕子,直视她。

    幸亏谢澜安已经穿好了衣衫,她却还是笑斥一声,把人踹下床。

    垂掩的帐幔乍分又飘落,在帘落之前,谢澜安对上那双心虚到乌沉的湿漉眼眸,胤奚看清了她脸上的戏弄。

    胤奚骨碌到地上,静了静,随意挣开哄女郎开心的绑带。他上身粉潮未消,一条腿屈着,一只手向后撑着地,就那么洋洋散散地笑起来。

    “我去冲个身子。”

    “去啊。”谢澜安心不在焉,这不是他的屋子吗?

    胤奚忽然又笑了,盯着朦朦的纱帐,和帐里朦朦的影,若有所指地问:“真的可以?”

    那是一种要做坏事的笑,谢澜安隔帘望不清,听却也听出来了。她开始没懂,但被胤奚屡次三番地推进防线,一悟竟也意会了。

    一只软枕挟着风砸出床帐,正中胤奚身上。

    胤奚顺着枕头绵绵的力气仰倒在地毯上大笑,真正像个放肆无愁的少年郎。笑过后,他盯着屋顶,又敛正神色:“衰奴对你,从不轻佻。”

    他自己也觉得这解释好像有点站不住脚,往身下一瞥,加了句:“是情之所钟,身之所向。”

    “住口吧!”谢澜安终于愠了,豁开帐子瞪他一眼。

    胤奚被骂得受用,“我的意思是,太宽纵我了,女郎……有时我会怀疑这是一场梦,这梦太美了,我凭何得到金陵第一人如此怜顾?我会不会其实还是羊肠巷的一个挽郎,只是在半夜三更,还没睡醒?”说到这里,他声音微抖,“如果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澜安胸前发黏,也想回房洗一洗,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他的野狐禅,“依你的意思,我该生气,狠狠治你一顿才好。我有法子教你分辨是不是梦。”

    胤奚抬起眼。

    谢澜安忆着自己那些除了白骨髑髅再无活物的梦境,抑或不是梦境,说:“你若还是个挽郎,受恶人逼迫,身边便无人助你,对吗?”

    胤奚点头,悄然从地上挪到脚踏边,双臂压着榻沿,仰起春水泛滥的桃花眼。

    谢澜安垂睫与他视线相接,普天之下没有比那双眼更清醒的眸子了:“那么只要你看见我,便不是梦。”

    她难得如此认真慰人,胤奚心潮翻涌。他说记住了,身体又有复萌的迹象,爬上榻。

    谢澜安唯恐他再来,然而胤奚只是抱着她黏了一会。

    忽而轻扯她衣袖:“衣裳还我吧。”

    谢澜安这才留意到方才胡乱披上身的,是胤奚的外衫。

    谁家的小气鬼。“还不都是我的。”

    好霸道啊,胤奚笑。“是啊,之前女郎送我那么些衣裳,我高兴了好一阵子。那时太傻,忘了这些是要穿一辈子的。岂曰无衣、岂曰无衣,衰奴这辈子再不会穿别的衣服了。”

    第102章

    府婢早起掀开门帘, 庭院已被皑雪渡染,入目尽白。

    地上覆着一层白,空中还飘舞着细簌的雪霰, 不知昨夜几时开始下的。至少谢澜安回屋的时候, 还是晴的。

    上房的雕花门一开, 谢澜安披着件不常穿的白狐裘站在廊上, 问:“昨夜何事?”

    昨夜女卫进院子, 助了某人兴致, 应是有事;然则没有向她面呈,想必无紧要大事。

    听主子过问,正要换岗的陆荷趋步至阶下回报:“回女郎,是夜里王家祭奠,见我府门前挂着红灯笼,王府借故找不痛快,要求府上摘灯。岑长史出面交涉,拒不同意,那王家也未敢如何。”

    不是需要一家之主出面处理的事, 只是当时没到娘子平时就寝的时辰,就来禀报一声。

    谢澜安颔了颔首, 难怪。王谢两姓上几代皆有姻亲来往, 在谢四小姐与王家七郎和离之前, 王氏族中但凡办丧, 谢家都会送赙仪、设丧棚, 反之亦然。

    可王翱就是谢澜安一力治死的,亲家变仇家,表面文章是不可能做了。王府哪里是介意几只红灯笼,只怕恨不得将她这罪魁祸首剥皮敲骨。

    可他们怎不睁眼瞧瞧整个金陵, 敢为先丞相设丧棚的,又有几家?

    太医是皇帝遣去的,隔墙催逼是她谢澜安做下的,京中哪位玲珑心肝的达官贵人敢在此时烧王家的冷灶?她定要王翱过不去这个年,报那一箭之仇是其一,其二,父死,子去官丁忧三年。三年时间,足以改时易世,这便等于将王家踢出了朝局。

    王氏,自此没落了。

    “主子,”铁妞儿接着陆荷的话抱拳,憋红了脸,“属下告罪。”

    昨夜她敲完门才后知后觉,女郎那声“小贼”并非真的贼,自己是搅了主子的兴。

    家主的神情如廊外漫天的雪,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满庭沉寂,胤奚就是在这时沿着连廊走来的。

    他先看见她身上狐裘如雪,与这天,这地,上下一白。却更胜雪,衬得女子一张脸仅巴掌大小,倒比这幽清雪天更添一段风韵。

    “女郎。”他唤了声,鼻音竟很哝重,自己先赧了下,“去御史台吗,我送你。”

    谢澜安眉心舒霁,冲他轻挑:“我说什么来着。”

    这一声后,庭中方似松开了无形的禁锢,落雪重新飘动,铁妞儿的头才敢抬起一寸。

    恰好小扫帚抱着绒毛护手溜边跑进院,惦记去看小胤屋里的鱼冻没冻坏。一见家主大人,她猛地刹住步子,远远先行一礼。

    听见胤奚让她慢些跑,小扫帚疑惑地指指自己喉咙。

    那意思是,她的嗓子是卖力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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