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542. 阴霾现 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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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十几岁的样子,拿着一把弓回到霜露院。程丹若正蹲在廊下喂一只肥嘟嘟的橘猫。

    “若若,陛下赐了我一把良弓。”他展示,“瞧瞧这弓弦,你试试。”

    “我怎么拉得动。”她小声抱怨着,却还是伸手去拉,果然费了半天力气,愣是没有拉开。

    他在檐下笑:“我拉给你看。”

    示范了半天怎么拉弓、怎么搭箭,如愿以偿地收获她的赞叹:“真厉害。”

    霎时间,春日杏花绽放,飘满肩头。

    “明日射柳,我得拿个第一才好。”他拿起水瓢,仔细给庭院里的石榴浇水,“不然给陛下丢脸。”

    她道:“我想也是。”

    谢玄英道:“陛下待我很好,我不想他有事。”

    程丹若没有说话,目光渐渐悲悯,衣裳也从蓝布袄子变成了命妇的礼服。她沉默地注视着他,一直一直不说话。

    然后醒了。

    谢玄英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梦,倏然惆怅。

    额角是温热的软意。他习惯性地想蹭蹭她的发心,却惊觉不对,诧异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果然不是她细软的发丝,而是白皙的锁骨。

    他猛地撑起上身,发现自己真的被她搂在怀里。这叫他难以接受,立即扯掉她的臂膀,将她搂入胸前。

    程丹若被他过大的动作吵醒了:“怎么了?”

    “你踢被子了。”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帮你盖盖好。”

    她睡眼惺忪:“胡说八道。”

    他聪明地没有狡辩,拨开她脸颊沾染的碎发:“才五点多,有点早。”

    程丹若没醒透,假装听不见,翻身往被窝里躲。他有心一雪前“耻”,不放她走,压过去亲她。

    被窝的温度陡然升高,像是进入了初夏,皮肤泛着似有若无的燥意。贴近再贴近,心脏藏在胸腔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紧密贴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肯分离。

    清晨有比深夜更蓬勃的生命力。

    酣畅淋漓。

    六点半,着急忙慌地起身,花费更多的时间擦身洗漱。

    许久不吃侯府的早饭,感觉也颇为美味。程丹若吃过饭,差点直接出门,好在想起来不是在家,赶忙去明德堂请安。

    柳氏知道她须进宫,并不多留,说两句就让她走了。

    程丹若怀抱手炉,坐上马车去西华门。

    天空阴沉沉的,雪花一片片飞洒,像是出殡的纸钱,格外不祥,但因为早间的亲热,身体还残存着他的热意,她并不觉得压抑。

    就是冷。

    到了承华宫,惯例检查婴儿,记录数据。

    珠儿帮她磨墨,小声道:“夫人,贵妃娘娘今日去侍疾了。”

    程丹若不由意外:“贵妃不是还在禁足?”

    “石公公亲自去的景阳宫。”珠儿道,“但是没去永安宫呢。”

    侍疾只叫贵妃去,没叫恭妃?“皇长子呢?”她问。

    珠儿摇摇头,欲言又止:“娴嫔,不,娴贵人又没了,皇次子尚幼……”顿了顿,直接跪下了,“奴婢知道夫人留在这里照看,已是莫大的仁慈,可承华宫无人,只能厚颜请夫人提携一把,无论如何,在陛下面前提一提皇次子吧。”

    程丹若不由叹息:“快起来,跪什么,起来吧。”

    珠儿不敢不起,抹泪道:“是奴婢僭越了。”

    “我知道你的担忧。”程丹若安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大厦将倾,寄生其下的人难免慌忙。承华宫不像永安宫,皇长子在手,未来就是康庄大道,锦绣前程,也不像景阳宫,贵妃至少还有后宫中最高的位份,有和皇帝的情谊。

    这里只有一个外家抄斩,母亲早亡的幼儿。如果皇帝临死前没能安顿好他,皇次子落到田妃甚至太后手里,日子还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

    珠儿是娴嫔身边仅存的宫人,娴嫔对她们不坏,她们自然希望保全皇次子。

    “今儿傍晚,我去趟光明殿试试。”她承诺。

    珠儿面露喜色,奶娘和太监亦是如释重负,齐齐跪下:“多谢夫人。”

    程丹若意外:“何至于此,我也只是试着提一提,不敢说能有什么结果。”

    “夫人愿意帮衬就是天大的恩德,”珠儿感激涕零。

    奶娘也跟着恭维:“夫人肯开这个口,必是能成的。”

    她摇摇头:“我可不敢承诺。”

    宫人们却丝毫不受影响,千恩万谢,连带承华宫头顶的阴云,好似也淡去不少。

    -

    乾阳宫,暖阁烧得热热的,犹胜暖春。

    皇帝倚靠在软枕上,清晰地感觉到了呼吸的艰难。身体以不符合年龄的程度腐朽,好像一截在雨天渐渐腐烂的木头。

    肺部像破烂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拉着,脑袋沉甸甸的,五脏六腑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蚕丝被褥柔软温暖,可压在他身上好比巨石,骨头和皮肤都觉得难以忍受,无时无刻不困扰着他。

    然而,比起□□的更痛,对死亡的畏惧才更折磨人。

    他盯着战战兢兢的太医:“朕的身体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盛院使跪在地上,额头紧紧抵住金砖:“臣必当竭尽全力、必尽全力……”

    翻来覆去都是车轱辘话。

    阴霾如跗骨之蛆,缓缓爬上皇帝的心头。

    他两年前就知道自己被伤了身子,但这两年,除了晕眩乏力,胸闷头疼外,也没有别的症状,忍忍就过去了。

    忍受疼痛和接受死亡是两回事。

    皇帝一点都不想死:“大伴。”

    “奴婢在。”石太监轻柔的嗓音响起。

    “拟旨,若朕不治身亡,盛还之全家陪葬。”皇帝冷冷道,“盛卿,你好自为之。”

    盛院使面如土色:“陛下开恩!”

    心火窜起,皇帝愈发震怒:“求饶有用,要你何用!滚!”

    他抓起手边的茶碗,狠狠砸向他。

    盛院使不敢躲,被瓷器砸中额头,顿时血流涌注:“陛下开恩!开恩!”他不改口,只是不断磕头求饶。

    皇帝的恐惧和怒火愈发旺盛,若非还用得着他,恨不得立即叫人拖出去杖毙。

    “那就好好治。”皇帝以最大的毅力遏制住了杀意,太阳穴青筋乱迸,“滚。”

    盛院使连滚带爬地跑了。

    睡觉也是不安稳的,疼痛与憋闷无处不在,浑身上下无一舒坦地。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见到贵妃在旁侍疾。

    她端着药碗,扶起帝王:“陛下,药好了。”

    药汁子又苦又难闻,令人作呕。但皇帝知道,喝药才有生机,勉力喝了,不多时,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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