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18、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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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清宫终年笼罩于缥缈的云雾之中,紫气浮关,青石水池冬凝春泮,神化自在,汉白玉石阶上雕镂着长寿的龟与鹤,浩荡之气于天地之间。

    林静照已来过此处多次了,面对那高不可攀圣如神明的帝位,仍无法坦然面对。

    入内觐见时,她不自觉地紧促呼吸,手指轻颤,提起十万分的警惕来认真回禀帝王的哪怕一句闲言碎语。

    “请吧。”宫羽道,“您盼了多时的。”

    她足足写了十余封陈情信,锲而不舍,情深意切,才换来这面君的机会。

    仙源殿依旧神秘,遥远,不可侵犯。

    地势比旁处高得多,拾阶而上,九重宫殿的嵯峨起伏。级级红墙巍耸开阖,大雁高飞,极目远眺给人以无穷无尽之感。

    皇宫,一生也无法用一双脚走出去。

    林静照戴着帷帽,微微沁汗的手捏紧绀碧纸,台基太高让人头晕目眩。

    清风,吹得帷帽白纱飒飒浮动。

    体内残药仍在作用,让她捂着胸口压抑着不适。

    绕过木雕屏风,一片似隔非隔,似断非断的清净内殿。青铜狮子香炉张着大口,袅袅吐出细细的篆烟,陛下正在藻纹缸前观鱼。

    朱缙手中握着一卷书,沉静的气息似深山幽谷。

    林静照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跪下磕了个头:“臣妾拜见陛下。”

    说罢摘下帷帽,他不喜欢她戴帷帽,在他面前。她的容颜唯一能给看的人是他。

    水面鱼儿游动泛起圈圈涟漪,朱缙道:“多日不见了。”

    林静照稍稍垂着睫:“多日不见陛下,臣妾内心惶恐。”

    朱缙淡呵。她给他写了十多封情书。

    “坐罢。”

    他放下鱼食,来到青纱法座上,太监张全给她搬来个黄花梨绣墩。

    林静照坐下,本来与他无话可说,多日不见疏离陌生的氛围感更甚。

    她小心翼翼从袖中拿出青词,献于头顶:“臣妾愚钝,虽日夜揣摩,只得了这一二佳句,望陛下不吝赐教。”

    青词,又称斋词,用红砂书于绀青纸上而得名,道教建醮时焚烧上苍,与天庭通灵,大多是些虚妄华美的赞颂之言。

    朱缙信手接过,端详片刻,“贵妃有心了。”

    林静照见他接受,稍稍松了口气。上次来显清宫时见他御案上有青词,她在龙虎山道观修行过一段时间,恰好会写青词。她被打入冷宫,借此重见天日。

    “能入陛下法眼是拙作的福气。”

    朱缙左右翻阅着章句,满满秀气扑面的簪花小楷,字迹又风骨,隐隐透露着英气,赞道:“词甚好,当得起女中仙笔四字。”

    “女中仙笔”还是她在闺中时的名头,江浔做官昏聩懦弱,却把女儿养得甚好。女儿能文能武,武能握剑飞檐,文是女中状元。

    现在她却被称为妖妃,妖妇。

    林静照听他对自己旧时闺私事都一清二楚,脊背发凉,深感厂卫耳目的手眼通天。

    “旁人乱说的诨名罢了,令陛下见笑。臣妾撰写青词,愿陛下早日得成大道,白日飞升。”

    “大道可遇而不可希求,”

    朱缙眼目深邃似清澈的深渊,“除了青词,朕倒更青睐贵妃的声音。”

    她的嗓音不算甜秀,干净疏离的气质,刚好读诵清静无为的道家青词。

    林静照顺势道:“那臣妾日后时时为陛下诵读青词。”

    他微笑:“甚好。”

    将青词撂在一边,“前日宫羽说你有残留的不适之症,今如何?”

    她的不适之症是被废除了武功后,一直咳嗽出虚汗,病歪歪的没力气。

    那日,他亲手喂了她药。

    “已大好。”林静照脸色白了白,挤出笑,“多谢陛下赐仙药。”

    朱缙见她笑得艰涩,十多年武功一朝被废显然令她极为在意。

    他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道:

    “心里不高兴就说,不用做出这副模样。”

    林静照表面仍水静风平,“臣妾不敢,臣妾真的没有。”

    朱缙道:“你的武功是个祸害,无法长期在后宫生活,所以才废了你的。今后宫廷会供你吃穿,无需你自己讨生活。”

    他轻描淡写似雪山之顶的寒风,将她练了十几年的武艺贬得一文不值。

    林静照面部肌肉呈麻木状态,竭力在君王面前展现舒雅的仪态,快要绷不住。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戴着帷帽。

    “嗯……臣妾晓得。”

    朱缙冷不丁抚起她脸。

    微凉的指,如透冷雨水,渗人的温度。

    “你在怨朕。”

    林静照维持仰向他的角度,姿势倾斜,被那股淡淡的木质雪松香萦绕,心提到了嗓子眼,僵然道:

    “不,臣妾没有。”

    尽管她嘴上竭力否认,肉眼可见抵触的肢体语言出卖了她。

    他轻轻冷笑着。

    冷笑是一种很可怕的笑容。

    “爱妃言不由衷。”

    林静照轻轻颤抖,像枝头风吹的瑟叶。身家性命皆系于他手,不敢马虎。

    她五指缓缓而上升,壮着胆子反握住他的手,将其从自己颌下拿下。

    “陛下净会冤枉臣妾。”

    “臣妾之前是不懂事,不知陛下在朝堂上为臣妾据理力争,过于思念父亲,才做出一些错事,后悔莫及。”

    她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目光泠泠眺凝于他,像虔诚的信徒。

    有所忌惮地和他斗嘴:

    “人孰无错,陛下不能抓着臣妾的错处不放。臣妾服过药,武功尽失,已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她的第一次反抗,以赵姑姑性命为代价。第二次,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武功。

    朱缙凝之谓之曰:“你为何还思念父亲,你可晓得君父是谁,该侍奉的主子是谁?”

    最后反剐着她的面庞,“……你又是谁?”

    春光和煦,风过竹叶一片沙沙声。

    林静照一动不动被春影照射,不知不觉臀部离开了绣墩,不停向他倾斜,最后跪在他之下,眸子如一泓迷蒙的春水。

    “我是林静照。”她轻轻温柔地贴在他的手背上,“陛下赐给我的名字。”

    “那江杳呢。”他含蓄试探着。

    她摇摇头,“不认识。”

    朱缙掐了掐她的脸,笑她的没出息,“江杳是你本来的名字,这都不记得了。”

    她坚持道:“从陛下赐名起,臣妾就是林静照,不记得旁的。”

    阳光下,她绛唇微闪,透着新桃的光泽。湿羽般的黑色睫毛,像鸦浓密的翅膀。

    她的态度很暧然,从刚来时的谨慎小心变得渐入佳境,藕断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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