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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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不送了吗?这样一想,他又重新展颜,端碗拾箸。

    之后午歇。

    政事堂近来不再议事,他合该回长泽堂歇息去。他略缓了一会,将昨夜道歉

    的腹稿重新理来。然未至过半,想起昨晚郑熙的话,总觉哪里不对。

    郑熙说,白嘴莺哥是死于中毒。

    长泽堂中,暗卫营的人不动手,除了隋棠自己便没人能碰及她的东西。

    且白嘴莺哥养在她妆台旁,便只有可能是她自己动手的。

    那她毒死莺哥作甚?又用何物毒死莺哥?

    她能触及的毒药只有太后送来的丹朱。

    可是丹朱是毒药,她清楚的很,为何要试呢?

    蔺稷转着空茶盏沉思。

    片刻,豁然开朗。

    她试的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她试,便意味着存在怀疑要验证。

    验证解药是否是真的,验证亲族同她说的话是否是真的……昨晚,她那样隐忍的哭泣,一夜都不曾消散的怒意,今日晌午凭窗露出的落寞,不是针对他,是针对她的亲族。

    ——她被骗,被利用如棋子。

    蔺稷推门往长泽堂去。

    屋内起身时,有过一瞬天子将人推入他怀的欢喜;在出门后的长廊中,却已被心疼和愧意取代。

    多少年了,她都是一个人。

    如今,是否觉得又剩一个人!

    “司空大人!”从政事堂书房后门出来,才走过小径迎面便遇上了兰心。

    “何事?”

    “婢子是奉公主之命来找您的。”兰心有些惶恐,眼睑垂得极低,“殿下说,这几日,她都不想见您,让您莫去扰她。”

    蔺稷眺望长泽堂露出的一角飞檐,冬日的阳光落在上头,冷光幽幽,“殿下午膳用的如何?”好半晌,他问来这么一句话。

    “比平时略少些,但也尚可。”

    “这会她午歇了?”

    “殿下在西侧间。”兰心摇首,“她不让婢子们侍奉,只说要一人静静。”

    “这半日,她一直一个人坐着?”

    “也不是,董大夫过来陪了她一会,但时辰比平时短了许多,就小半时辰,便起身告辞了。”

    “罢了,都依她,你们好生照顾便是。”蔺稷挥手谴退侍女,兀自在风里站了许久,直到日影偏转方回去书房。

    上榻午歇,眼前影影绰绰都是妇人身影。

    妇人独坐窗前。

    同胞弟的那些嫌隙,一夜过去,她暂且搁下。来日路该怎么走,她也不着急思考。当务之急,她要处理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妆台前的紫檀木匣子内,还装着一颗剩下大半的丹朱。

    依旧足矣毒死人的药量。

    她要怎么处理这颗药。

    天子就那样不堪?

    蔺稷就那样值得?

    她要不要留着药,以防万一?

    纵是有昨日那一顿膳,亮出了彼此底牌,但是谁能保证人心永久不变!昨日一场,并不足以让她背弃血缘,更不足以让她彻底奔赴他!

    隋棠将匣子拉近打开,摸索到两个没有标签的瓶子,将里头的丹药倒出,握在掌心。这样的动作,晌午她已经做过一回。

    她想握紧藏起来,又想就此捏碎它。结果又倒回瓶中,徒留掌心占了一手霸道又浓郁的梅香。

    丹朱便是如此,若直接遇水化开,便成毒药。若寻常只是将它切碎,她除了弥漫一股梅花馨香,并无旁的用处。

    日头滚去西边天际,又从东方升起。

    廿九到来,又过去。

    大年三十,隋棠依旧独坐妆台前,掌心香气一阵浓过一阵。

    她将紫檀木匣子合上,推在一边,唤来侍女更衣理妆。她还是没有做出决定,但今日过年,府中人人喜庆,宫中尚有宴会,总没有因她一人而累诸人不快的道理,亦没有为一事而乱诸事的道理。

    决定不了便放一放吧。

    一众侍女见她数日来,总算有了打扮庆祝的意思,自然个个欢喜。

    梳妆姑姑给她挽了飞仙髻,配的是蝶恋花九品华胜;司制给她着三重交领曲裾深衣,腰间环佩叮当。

    她让兰心给长泽堂的侍者们分发压胜钱,又开私库择了头面衣装,以备送去给杨氏和蔺禾。

    “要不要让司空大人过来,看看殿下?”兰心近身问道。

    论起蔺稷,隋棠心下一紧,正要说话,外院婢子来禀,“董大夫来了。”

    “廿八那日不是与她说,除夕不必过来吗?这董大夫也太勤了些。”兰心打趣道。

    “去让她进来。”隋棠笑道,“记得封个压胜包。”

    董真入内时,隋棠已经梳妆完毕,掌事们各领婢子离去,西侧间窗台席案前,只剩兰心和几个婢子在。

    “董大夫。”隋棠跽坐在案,招手示意她坐下。

    “明岁初一不宜传医者,是故今个臣过来再给殿下请一次平安脉。”董真话语朗朗,同隋棠隔案坐下。

    “辛苦你走这趟。”隋棠揽袖,将手伸过去。

    “殿下,前头您不是想看跌打类的书吗,臣今日整理过来了。”董真三指搭上她手腕,轻轻按下,“今日臣陪您好好看看。”

    “孤要是的……” 隋棠的话没有说完,秀眉急皱急展,她要的是针灸类书籍,从未提过跌打类,而董真乃特意说错,她三指尖捏了一枚银针,这个姿势随时可刺入她穴道。隋棠会意她的意思,转口道,“兰心,孤与董大夫研究典籍,你待婢子下去,无令不得打扰。”

    兰心不疑有他,点头应是。

    殿门开启又合上。

    “不管董大夫是何人所派,孤都要提醒你,小心说话,否则你未必能走出这里。”隋棠伸手过来摸索她切脉的手,“把脉就一会的功夫,你不会要一直按着吧。孤一个盲眼女郎,你不必如此。”

    “你这般,孤害怕,反而没法好好说话。”

    董真咬着唇瓣,垂眸收去银针,冲隋棠跪下,“臣无异冒犯,实乃有些话再不能忍住,特来寻殿下解惑。”

    董真这样一跪,反倒让隋棠无措,只伸手让她起来说话。

    “殿下,你觉得司空大人是个好人吗?”

    这一问,隋棠又觉无语,只道,“他是孤夫君,自然是好的。”

    “臣不是说这个,臣是指殿下心向司空吗?”

    “还是那话,他是孤夫君,孤自然心向他。”

    “殿下不必使春秋笔法,你因何而来,为何而来,臣很清楚。”董真拉过隋棠的手,抚摸她手上那串十八子珊瑚手钏,“您若当真心向司空,嫁入司空府是为过日子生儿育女的,就不会带着这个避孕的手钏。你作为大齐的公主,是带着任务而来的,你和司空是天然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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