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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宦逢三春》 50-60(第3/15页)
冯钰缓缓抬起头,对上萧绰的目光,很谨慎的开口道:“陛下曾许诺过臣,说将来等陛下登基,若想要什么,就告诉陛下。”
萧绰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具体是什么时候说的倒是想不起来,不过这无关紧要。冯钰是自己的贴心人,十多年共经风雨,这当中情谊之深厚不必多提。但凡他提,只要不违礼法,自己没有不允的。
“怎得突然提起这个?”萧绰曲起一条腿,将一侧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冯钰:“你该不会也有心仪之人,要朕给你赐婚?”
冯钰暗暗一咬牙:“有。”
内官们虽身躯有残,但仍有七情六欲,宫里面有对食的不少,宫外面娶妻纳妾的更不是新鲜事。冯钰如今俨然已是他们这群人里最位高权重的,真若是有心仪的女子,萧绰成全了他,也算是一桩美事。
萧绰笑了一下,方才的愁绪已被打散,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冯钰身上:“谁?说来听听。”
冯钰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所以此刻是异常地平静。脑海中的杂念全没有了,他定定的望着萧绰,心里忽然生出悍不畏死式的勇气,他口齿清晰的朗声道:“叶南晞。”
萧绰愣了一下,紧接着身体前倾,扶在膝盖上的手掌攥握成拳:“谁?你再说一遍。”
冯钰很干脆地重复:“叶南晞。”
话音未落,萧绰只觉得一股烈焰直冲脑门儿,原本压抑在心底的不快通通翻涌上来,在刹那间形成了反扑之势。
他这是什么意思?公然与自己叫板?要明着与自己抢人?他怎么敢的?这是僭越,是藐视君威,是大逆不道!
理智被情绪淹没,他循着本能朝着冯钰扑过去,身姿像极了捕猎时的猎豹。扬手一把攥住冯钰的领口,他猛地往上一提:“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谁?”
冯钰的膝盖几乎快要脱离地面,然而仍是仰着头直视着萧绰,态度耿直的简直像是故意在找死:“叶南晞。”
萧绰一拳打在冯钰的肚子上,借着酒劲,他这这一拳几乎使出八成力。打完后猛地向前一搡,很不客气的将冯钰推倒在地上。
冯钰侧躺在那里,双手捂着肚子,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已然疼的说不出话。
萧绰上前两步,屈膝蹲在他面前,用一种威胁式的语调开口道:“再说一遍。”
冯钰这回没跟他顶着来,艰难地侧过头,他对上萧绰的目光。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眼眶通红且湿润,并且在额前乱发的掩映下泛出些许泪光:“臣知道陛下心里不痛快,陛下尽可以打死臣,可是臣与她是十五年的缘分,她是臣此生唯一所求,臣不能……”
话未说完,他再次激怒了萧绰。萧绰此刻酒劲上头,顾不上旁的,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折在冯钰身上的帝王尊严。拳头似雨点般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落在冯钰的血肉之躯上。
冯钰默默承受,疼痛在所难免,可是心里却很踏实,因为他把这场酷刑当作一种赎罪的方式。痛感能抵消掉心里的愧疚,身上越是痛,心里便越是轻松。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不呻吟,不求饶,同时很希望萧绰下手再狠一点。他此前没挨过萧绰的打,萧绰向来待他是亲厚和善的,今日由着他打一回,好好出一场气,自己绝不算吃亏。
很快,萧绰体力不支,身体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一边喘息,一边望着冯钰。
冯钰侧躺在地上,此刻阳光透过窗框照射进来,在青灰色的地面上勾勒出四方形的一片明亮,正好笼罩在冯钰身上。
光线明亮,视野也就分外清晰。
冯钰侧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因为此刻唇色苍白,越发衬托出那血迹殷红刺目。
满嘴的血腥气壅塞住了他的喉咙,身上的钝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冯钰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种不辨天日的眩晕感。忽然脸颊上凉了一下,他在被迫侧脸的同时睁开眼,正好对上了萧绰锐利的目光。
第53章 053攻心
萧绰刚才见他一动不动,像条死鱼般躺在那里,心里登时悚然了,怀疑自己是打死了对方。好在此刻目光相对,他松了一口气。
醉意在情绪的激荡中早已散尽,他此刻头脑无比清晰,过往的种种回忆浮现在眼前,那些画面经过时间的催发,浓烈成了一坛酒,呛的他心疼,眼睛也疼。
他望着冯钰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心里不仅没有半分报复后的痛快,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悲哀。
高处不胜寒,万人之上便是无人之巅。父皇临终时是个什么处境,他比谁都看得清楚。父皇算计了所有人,利用了所有人,那些人既是他的棋子也是他的敌人。
薄情寡义四个字对于帝王而言不算缺点,反而是项必备的品质。他知道自己将来也会如此,也会被万万臣民抬入永
垂不朽的孤独里。可是他不甘心,他心里总存着一点侥幸,认为自己或许是个例外。
他想留住冯钰,用以往十多年的情谊将彼此捆绑在一起。永远对他不设防备,永远对他掏心挖肺。然而天不遂人意,踏过十多年的光阴到了今日,彼此还是生了嫌隙。
萧绰越想越气苦,要说自己一直是富有理智的人,绝非动辄喊打喊杀的暴君,怎的今日还就动了手呢?还下手下得这样重。
情绪太复杂了,复杂到令他想要作呕。
他一时懊悔,一时痛恨,一时失望,一时又恨不能直接打死他拉倒。
捂着胸口站起身,萧绰摇摇晃晃的走到茶桌前。伸手扶住茶桌的边缘,他呕血似的,含混而低哑的吐出一个字:“滚。”
冯钰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静默片刻,他痛心疾首的一闭眼,随后试探着挣动身子,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还好,骨头没断,有伤也都只是皮外伤。
满心的愧疚,再加上萧绰的冷漠令冯钰有种心如死灰式的平静。平静的起身,平静挪动脚步,平静的消失在殿内。
然而他虽然退身出了大殿,人却并未真的离开。他自顾自地跪在殿外的青石阶下,毫无不在意周围往来宫人们的目光。
说到底,冯钰是个内秀之人,与萧绰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早已对萧绰的脾气秉性了然于心。萧绰重情义,这是他性格的底色,再凉薄也不会凉薄到哪里去。哪怕气急败坏到了那种程度,动手的时候也还是有意无意地留了情——拳头虽然重,但是没有一下打在冯钰脸上。用意很明显,这是在保全他掌印大太监的体面。
他懂,他什么都懂,就是因为太懂,所以打算舍弃体面不要,拿出最叛逆的姿态,要有恃无恐的与萧绰“蹬鼻子上脸”。为的不是别的,他就是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叶南晞他要,与萧绰之间的情分也不能轻易割舍,不能任由多年的感情生分了去。
有些事情等不得,等的久了,心就凉了。一旦心凉了,再费多大力气都暖不回来。
他知道自己这般跪着,萧绰知道了定然不忍心,不忍心就会态度松动,态度一松动,事情就有转机。
他早已将谋算人心的本事修炼的炉火纯青,只是从未对萧绰使用过,今日是头一次。心里虽然有愧,但是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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