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池劫: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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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敌,不免让人觉得有点可惜。

    闻禅又问:“世人如何评价?”

    裴如凇平静如水的神情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看了闻禅一眼,斟酌着道:“大多是些不堪入耳的辱骂之言,也有旧臣说殿下该义不受辱、以身殉节的。”

    “那你们可要小心点了。”闻禅勾了勾唇角,笑意冰凉而轻蔑,悠悠地道,“说不定就有那等忠烈之士设法翻墙刺杀我,以免我辱没了家国气节呢。”

    听起来她像是在恐吓,也可能纯粹就是故意给人添堵,周遭宫人恨不得连呼吸都憋住,裴如凇不卑不亢地道:“多谢殿下提醒,臣一定严加防范。”

    裁缝量好了尺寸,回去缝制仪式所用的礼服,往后两日都没人再来打扰她。直到第二日深夜,她坐在窗边发愣,负责洒扫打水的内侍端进来一盆热水,却不小心绊了一跤,摔了个惊天动地的大马趴,正好一头栽在了她脚下。

    闻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忽然感觉裙摆被人扯动,脚下踩到了一个圆圆的、有点硌人的东西。

    那内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惊惧不已,连连磕头告罪,其余宫人赶紧过来把人拉走,闻禅趁乱俯身,将那东西拾在手中。等收拾干净躲进床帐,才敢趁无人时借着微弱灯光查看,是一枚用纸包好、指肚大小的药丸。

    闻禅紧绷的心神蓦然一松。

    这一局是她赌赢了。

    前些天裴如凇过来劝说,闻禅一直觉得他话里话外似乎有点引她往自尽那个方向去的意思;上次她出言试探,裴如凇果然接招,今天就有药送进来。

    闻禅赌他其实并不想促成此事,那每每在外等待他的白衣人与其说是陪同,倒不如说是监视。裴如凇出身名门裴氏,就算投靠了相归海,多少也还有点世族公子的傲气,侮辱前朝公主这种事实在太过下作,传出去他一定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所以还不如顺水推舟送闻禅一程,既能稍微保全名声,也算是偿还了故主旧恩。

    她把那枚药丸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咬破指尖,在衣带上留下“以身化劫,以死自誓”的遗言,随后端正地躺平,合上双目,心想,终于可以痛快地赴死了。

    通明禅师的谶语似乎准了又不准,她确实没活过三十岁,可是即便断绝尘缘,最终也没有挣得那一线生机。

    也许是她断绝得还不够,如果当初舍弃掉父母亲缘和公主名分,做个真正的出家人,说不定这一劫就不会落在她头上……

    可是家国俱灭,山河浩劫,万千黎民百姓又怎么才能逃得过呢?

    一缕清苦的、带着雪气的松柏香唤醒了她的知觉,闻禅人还没完全清醒,脑子却先反应过来:人死了之后,还应该有“醒”的感觉吗?

    糟了,不会没死成吧?

    她猛地睁眼,被日光刺得视线模糊,疯狂眨眼,好不容易能看清东西了,立刻环视周遭。床帐枕被都与原先不同,帐外陈设雅致素洁,虽比宫里地方小,但一看即知是富贵人家,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下来。

    她撑着床榻试图坐起来,只觉四肢酸软无力,像从外面随便捡回来安上的,不怎么听使唤,紧接着就被推门而入的裴如凇吓了一跳,“咚”地摔回了床上。

    “是你?!”

    “殿下醒了。”

    裴如凇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放在床边小几上,动手把帘帐挂起来,语气和先前差不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不必惊慌。殿下于十六日深夜服毒自尽,叛军认定你已经死了,将尸首运至宫外收敛,我有个朋友帮忙用另一具女尸偷梁换柱,已经安葬完毕,殿下现在安全了。”

    闻禅彻底懵了。

    她眼不错珠地盯着裴如凇的动作,飞快地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半晌后怔怔地问:“……假死?”

    裴如凇眼里漾起浅浅笑意,将粥碗递给她:“殿下果真聪明灵醒,一点即透。”

    他在宫中时装得像个背主贰臣,步步引诱她殉国自尽,等她坚定了心意一心求死,再用一颗假死药让她金蝉脱壳——正因闻禅一无所知,所以她的愤怒和绝望都是真的,裴如凇的计划才能实施得天衣无缝。

    “你……”

    闻禅手还不太稳,端着碗直抖,几次抬起勺子又放下,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你不是……为什么要救我?”

    “相归海以裴氏阖族性命为要挟,我不得不屈从他。”裴如凇守礼地站在床尾一步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事情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是朝廷之过,我们做臣子的无能,却要让无辜的人承受代价,没有这样的道理。”

    闻禅仿佛是被热粥烫了,整个人轻轻抖了一下。

    裴如凇道:“先前为了假戏真做,对殿下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生死关头,哪儿有这么多计较。”闻禅放下粥碗,强撑着下地,朝他行了深深一礼,哑声道,“裴侍郎高义,救命之恩,妾身铭感五内,来日必当肝脑涂地相报。”

    裴如凇还礼道:“不敢当,忠贞二字是臣子本分,殿下折煞微臣了。”

    两人相对默然片刻,闻禅刚醒过来,还有点使不上力的后遗症,扶着床围坐在床榻边缘,忽然想起一事:“出了这种事,宫中那些看守我的宫人们一定会被追究,你的人怎么办?”

    裴如凇大概没料到她会先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一下,随即很轻地叹了口气。

    闻禅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那个送药的内侍不是我的人,”裴如凇认真地道,“而是殿下的人。”

    闻禅:“什么?”

    “他以前是宫中最底层的洒扫杂役,后来因为殿下的缘故调进柔福宫,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他心中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想要回报殿下,听说殿下被叛军囚禁的消息,他便求我设法搭救殿下,自己加入看守宫人来到殿下身边,暗中替我传递消息。”

    “事发之后,相归海派人讯问看守宫人,他第一个站出来坦白,承认自己为报恩帮助殿下自尽,已被叛军处斩,枭首示众。”

    闻禅眼前一热,被强压下去的泪意去而复返,行将决堤。

    “他叫什么名字?”

    裴如凇道:“程玄。”

    第68章 回忆(三)

    如梦幻般花团锦簇的宫廷生活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 幼时记忆早已淡忘得比蝉翼还透明。闻禅在脑海里拼命寻找“程玄”这个名字,总算扒拉出一点稀薄的印象:“我想起来了,有一年春天宫中办赏花宴, 内侍们提前整理花圃, 只留下开得最好的花, 把那些品相不好的都连根拔了。”

    裴如凇其实听程玄完整地讲过事情始末, 但闻禅的眼泪一滴一滴连绵地落在膝头,她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便体贴地没有插话,站在旁边默默听着。

    “当时有个在旁边打扫的内侍, 偷偷藏了几枝不要的花在怀里,被管事的看见了, 就把他拎出来打骂。我那时应该是刚好在园子里闲逛吧,听见声音过去看热闹,结果看那内侍被打得很惨, 有点可怜他, 就随便找了个什么借口把他要走了。”

    “你个扫地杂役倒装起怜香惜玉来了, 也不撒泡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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