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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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京南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开了静音。

    她不忍心再去看这份报告第二遍,她把PDF和邮件IP一起保存下来,电脑里一份、云端一份、U盘一份、硬盘一份。

    她的动作很快,操作到最后一步,有个一直在支撑她的东西像气球吹得太大,炸开了。

    她给俞思发了一条微信,让她订一张今天回香港的机票,越早越好。

    宋湜也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声音之后,能听见祝京南因为没有得到她的回应而焦急地叫她。

    她很努力地调动力气回应:“我没事,我今天回香港。”

    “阿也,你留在伦敦,我今天飞过来陪你。”

    “不用。我必须要回香港一趟。”她缓冲了一会儿,从椅子上起来,简单收拾了证件塞进手包里,别的东西都没带,抓起车钥匙出门。

    祝京南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他妥协了:“把你的航班信息发给我,我去机场接你。”

    “嗯。”

    电梯缓慢下行,她有些站不稳,紧紧抓住栏杆,耳边响起持久而聒噪的耳鸣,这令她太阳穴突突跳动作疼,眼前一黑。

    等她缓过来,电梯已经停下,门开了一阵又即将合上。

    宋湜也意识到自己现在不适合开车了,她坐电梯到一楼,打了一辆UBER到机场。

    俞思给她订了一张一小时内起飞的机票,她顺利过了安检就可以登机。

    从伦敦到香港,十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她一刻也睡不着。乌兹别克斯坦上空正值日暮,云层之下的黑深不见底,宋湜也拉上挡窗,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滴雨。

    这场雨没有如她设想的那样倾盆而下,她轻轻抹去眼尾的潮湿,头等舱的灯光幽幽照着,她的神情有一种可怕的宁静。

    一直到这一刻,她心里仍然保存百分之一的可能,那是一份虚假报告。

    落地香港是早上七点多,她刚下飞机,一位地勤找到她,直接送她到登机口,说祝先生在等她。

    他离她大约五十米的距离,轮廓在她的眼中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宋湜也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她想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但被祝京南抱住之后她发现不是。

    她是太委屈了。

    她的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才刚刚愈合,此刻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那道伤口又渗了血。

    祝京南把她拥在怀里,她强忍着啜泣,肩膀在他的掌心之下战栗颤抖。

    宋湜也揪着他的衣角,那是一件单薄干净的白衬衫,很快被她的眼泪浸湿。

    她的头发丝潮湿地缠在鬓角,他替她拨开,低头贴了贴她的额角。

    宋湜也哽咽地问他:“是假的,对吗?”

    “只要你说是假的,就没有人能证明这是真的。”他捧起她的脸,脸颊上两道泪痕亮盈盈的,他用指腹轻轻抹去。

    宋湜也自己低下头擦擦眼泪,一句话也没说。

    那份报告她只看了一遍,却清晰地记得鉴定时间,2015年10月16日。

    她二十周岁生日那一天,她在伦敦和朋友一起过生日,宋定安派人送来一套昂贵的珠宝。

    怎么应该呢?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宠爱她的人,现在要告诉她,原来她的父亲在外有一个私生子。

    那个人名字还叫“望安”,在哪里,望的是谁?

    她的思绪控制不住地飞远去,想到那些暗中苟且,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干呕。

    年初开始,祝京南每个月来一次香港,帮助宋湜也处理宋氏的事情,他就住在中环附近,浅水湾的房子一直是空着的。

    昨天下午他到了香港,曾管家见到他就知道宋湜也要回来了,在前院翘首以盼。

    宋湜也木然的神色令曾管家想到宋定安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灵魂出窍的样子,不免担忧,祝京南握着她的手,同曾管家点了点头,陪她一起上楼。

    距离宋湜也发现那封邮件已经过去将近十八个小时了,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合上过,眼眶因为流泪而爬上红血丝,有点干涩。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已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海理清了。

    宋定安有个私生子,四月初出生,比她小一岁,人在美国,母亲不详。

    卢望安也许很早就知道他的父亲是什么身份,知道宋湜也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份他主动透露的亲子鉴定报告,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卢望安的存在。

    卢望安在这个时候给她发这样一个炸弹,绝对不是单纯认亲的意图。

    宋湜也坐到沙发上,仰起头,冷静地问祝京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年前。”

    这个时间点远超宋湜也的想象,她以为无论如何应该是几个月前,一年前他们甚至没结婚,一年前她和祝听白的婚约还在,一年前宋定安还活着。

    她点了点头,又问:“妈妈知道吗?”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问题,如果钱诗知道,她是如何忍着恶心跟宋定安扮演恩爱夫妻的戏码,如果钱诗不知道,那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故事。

    她生下孩子不久,丈夫就跟别人有了孩子,整整瞒了她二十几年。

    祝京南点头,他眼中有些不忍。

    宋湜也无心分辨这个不忍出于对谁,她讶异于自己现在平和的心态,如果此时此刻告知她一件更炸裂的事情,她也能心平气和地全盘接受。

    她的指甲掐得手心发白,祝京南拉着她的手,耐心地将她的手指掰开,像在拔刺。

    他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阿也,宋定安已经死了。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承认他的身份。”

    这件事情很好处理,生物学父亲既然已经去世,她大可以咬定这张报告是假的。

    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宋定安婚内出轨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宋湜也又问了一个问题:“妈妈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想听事实吗?”

    “当然。”

    “你出生之后。”

    宋湜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祝京南揽着她的肩膀,他想要抱抱她,却发现她浑身都很僵硬,她在抗拒他。

    宋湜也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件往事,那些不合逻辑的蛛丝马迹浮出表面,竟然无比合理。

    怪不得钱诗和宋定安看起来那么恩爱却长期分居,怪不得宋定安去世之后钱诗主张简办葬礼。

    一切都说得通了。

    宋湜也现在想给钱诗打个电话,又或者她应该到北京去抱一抱她的母亲,原来这场看似风光无限的婚姻背后、这样看似和谐的家庭背后,是她的母亲忍辱负重。

    而她的父亲,曾经在她的世界里扮演着高风亮节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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