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窈窕: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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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或许一直到死,也未能从这场暴戾而阴郁的大梦中醒过来。时隔十数年,同样的命运,如今也几乎快要轮到自己身上。

    阮窈不能就这样等死,更不能就这样一直被裴璋关下去。

    人不是畜生,怎能被这般豢养着,连天日都不可见。

    倘若他再回了洛阳,又一直把她锁在这冷寂的佛塔里,她迟早有一日会疯掉。

    可她绝不能寻死,也绝不会自暴自弃。

    她必须要活着,且要活得比他更好、比他更久,直至能重获自由的那一日。

    “娘子的话,奴婢听不懂。”长青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强做镇定,却几乎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了。

    阮窈已经得到了答案,也不去管她,而是拖着锁链,自行去进食。

    *

    白日尚是一片晴好,入夜后却忽然下了雨。

    暮色深浓,外头电闪雷鸣,连她脚上锁链撞击的声音,也被隐在这倾盆暴雨中。

    阮窈没有办法安睡,翻来覆去直至夜半,才模模糊糊地合上眼。

    她睡得不好,梦境也是一片诡形怪状,几乎令她无法分辨终究是真实还是虚幻。

    直到她被一阵阴冷的风所吹醒,睁开眼的一刹那,阮窈模模糊糊看见,自己身前正站着一个颀长的玉色身影。

    她猛地坐起身,腿脚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而发软,踉跄着就往裴璋怀里扑。

    阮窈心里害怕极了他会推开她。

    她当然厌憎他对自己的爱欲。可她如今已然明白了,既然逃不掉,若失了他的欢心,自己的下场,恐怕要比上一个被关在此处的女子更为悲惨。

    所幸,裴璋并没有推开她。

    她的身子很凉,她不禁渴望着一个温热的怀抱,然而他竟比自己更要冷上几分,衣袍上犹带着涉雨而来的湿气。

    “公子抱抱我。”

    阮窈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可她仍旧想让自己保持一贯的娇柔,便愈发显得惊惧细弱,像是某种惶惶不安的小兽。

    裴璋面色青白,发丝还沾着雨水,略微凌乱的披散着。他一双长眉纠结着紧皱,似乎也是才从某个噩梦中挣扎出来。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却毫无一丝温情的动作,阮窈将他抱得更紧,踮起脚想去勾他的脖颈,引得足上锁链瞬时叮当作响。

    “我以为你已经去了洛阳,要将我一个人丢在此处……”她这句话并非作假,而是当真这么想过无数回。

    锁链的声响十分突兀,阮窈抱着他,继而察觉到裴璋的身子僵了一僵。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地恍如一声遥遥的叹息。

    “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阮窈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伏在他怀里说道:“我方才也做了一个噩梦,可醒来见到你,忽然便不再害怕那个梦了。”

    她觉得此时的眼前人,与过往大多数时候的他不太一样。

    而这样下着暴雨的日子,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个潮湿的夜。裴璋曾说,会告诉她梦魇的起因,只是后来诸多变故,她始终不得而知。

    许是自己太久不曾说过这般柔软的话,他竟怔愣了一下,随后极轻地笑了笑。

    “我不会将你一个人丢在此处。”他的手掌微凉,终是缓缓揽住了她的腰。

    “不论你是想离开,亦或是想留下,你都会永远长伴于我。”

    裴璋缓声说着,同时微俯下身,抚了抚她足踝上的锁链。

    第54章 十年幽梦

    阮窈任他牵着自己的手,才要迈步,裴璋却又停住了步子。

    他垂眸看向她的双脚,随后神色平静地俯下身,缓缓解下了链子。

    “痛吗?”

    她没有吭声,只是用盈盈泪眼仰头望他,极尽示弱。

    裴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直至被他背起来,阮窈紧攥住衣袖的手才慢慢松开。

    雨珠细密如线,不似前半夜那般大,却始终不停歇。

    裴璋是独身来的,一柄伞也遮不住两个人。她伏在他的背上,眼睁睁瞧着他的发丝、衣袍沾上点点雨渍,譬若一卷上好的画卷,忽然有墨色坠于其上,再渐次沁染开。

    阮窈紧贴着他,很快便有些恐惧地发现,较之阴森而湿冷的佛塔,自己此时非但不似从前那般抗拒,反倒从心底里生出些艰涩的倚赖,如丝如缕,却分毫忽略不得。

    他这人四肢寒凉,背心却是温热的一团,徐徐充盈着她。

    “公子……可有背过别的女子吗?”鬼使神差般的,她忽然问了句。

    “为何要背?”裴璋缓声道:“此举于理不合。”

    时至今日,竟还能从他口中闻得这几个字……阮窈趴在他的背上,不由哑然。

    裴璋约莫也知晓她所思所想,“可与你在一处罔顾礼法,我并不觉得悔。”

    “便如你所说的独角仙人一般,”他顿了顿,又道:“难得欢喜。”

    阮窈从前同他胡诌过的话太多,许多都是说过之后,转头便忘了。

    她也不明白世上怎有人记性这样好。

    只是,传闻中的独角仙人是为扇女所降服,以至于失去神通。而她与他之间……被驯服的人,分明是自己才对。

    雨丝如烟如雾,又被风吹得微斜,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额上。

    阮窈含含糊糊应了,脊背却绷得很直。

    待走到了住所,她轻轻地扯裴璋的袖子,示意他让自己下来。

    他便将她放下,随后轻抿着唇,没有说话。

    二人相处得久了,这神色落入阮窈眼里,她便很快反应过来。

    “窈娘想要和公子在一起。”她低低说着:“这雨一直不停,晚些兴许还要打雷……公子莫要留我一个人。”

    彼此对视了片刻,裴璋眉间原本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犹豫,却在她的话语中很快便消融。

    他盯着她,低声笑了。

    “好。”

    阮窈却心下一颤,缓缓咬紧了唇。

    *

    她极少来裴璋的寝房,沿路连一个侍女都未瞧见。

    室内一片幽静,榻上的床帐也是沉肃的暗色,布置古雅是古雅,却有些过于冷清了。

    各自更过衣后,阮窈有些僵硬地爬上床榻,一时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这会儿刚被裴璋带出来,自然明白他对自己不放心,故而不得不去揣度他的心意,再试图取悦他。

    雷暴也好,雨露也罢,她如今都只能受着。许多事既然注定无法逃避,倒不如早些直面,还能使他对自己多放心几分。

    说来也十分古怪,除去船上那夜,到了这座宅院后,他却甚少亲近她,似乎并非是什么贪欲之人。

    而那时的荒唐,在如今想来,更像是某种惩戒,某种印刻,而非男女间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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