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11、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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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眼里暗含警告,又似更有深意。

    戚妍容伸出去的手就此僵住,一两息后她哀戚伏地,哭诉道:“妍容可对天发誓,征阳公主与舞姬湖边相会,当真是我亲眼所见,若有一字作假,天打雷劈!”

    “征阳,”谢聪皱眉回顾,“你还有何话说?”

    征阳公主望着地上跪着的戚妍容与她身侧的二皇子,自知糊弄不过去了,咬牙道:“我是吩咐了那个舞姬一些事,但我只是要吓戚婉儿、让她当众出丑,从没有交代过投毒!”

    谢聪摇头叹气:“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三弟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叫你连琰之兄长的面子都不顾,惹出这等大祸来。”

    一听这话,征阳气怒至极,再顾不得礼仪:“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二皇兄你便是皇子也不能乱定我的罪!我定要向父皇告状——你偏心外人、只知道护着戚家!”

    “一派胡言!”谢聪沉声,“你若再如此失礼,我可真要替父皇和贵妃管教你了。”

    征阳见求谢聪无望,哀声转向谢清晏:“清宴哥哥,你知道我呀……我怎么可能在你的琅园投毒呢?你替我作证好不好,你告诉他们不是我——”

    “……”

    见征阳舍他而求谢清晏,谢聪眼底阴鹜沉底,他望向身后:“来人,将公主带去别院看管。本宫带她回宫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殿下。”

    “二皇——谢聪!你敢!我乃征阳公主!你们这些贱奴谁敢动我,我要告诉父皇——叫他将你们都砍了!!”

    征阳公主发起疯来连摔带砸,逼得皇子随从都无法近身。

    而一旁。

    谢清晏在一派乱景里,踏雪践玉似的施然走到了檐柱旁。

    藏于柱后,董其伤正低声回禀:“戚家大姑娘已经到了园中。三皇子闻讯后匆忙出宫,如今也在路上。”

    堂内吵闹愈甚。

    征阳发疯,谢聪假慈,宋氏怨毒,戚妍容哭诉……

    谢清晏眉眼疏慵地望着这番场面,几息后,他薄唇微勾,似笑似嘲:“其伤,你看天家贵胄唱起戏来,是不是别开生面。”

    “公子,戚婉儿随时有性命之忧,”董其伤无奈,“要把那位戚家大姑娘直接带到这儿吗?”

    谢清晏失了意趣,淡瞥过他。

    用不着再多言,董其伤会意,转身出了雅榭。

    眼见女席这边的场面比谢聪的脸色还要难看,两席议声也越来越大。

    谢清晏终于被吵得有些躁烦,舍步上前。

    “够了,征阳。”

    “谁敢——”

    征阳公主的声音戛然停住。

    回过神,她忙扶着歪了的发髻,哀哀戚戚地含泪看向谢清晏:“清宴哥哥,我当真要委屈死了,他们都来害我……”

    “听话。”

    谢清晏抬手,似要抚过她额顶,只是隔着寸余,修长如玉的指骨便虚虚停住。

    那人半俯低了身,眉眼清绝,入耳的声线雅润温柔:“今日之事,待查明后,我自会为你做主。如何?”

    “好……那我听清宴哥哥的,”征阳擦了擦泪,破涕为笑,“只要清宴哥哥信我便好,那些贱民说什么,我才不在意呢。”

    “……”

    望着征阳公主一步三回头地被二皇子近侍带出去的背影,谢清晏敛去眼底温柔意,神容散澹地徐直起身。

    漆眸淡漠地燎过二皇子。

    谢聪大约没想到他会忽然看自己,眼底嫉厉之色收得仓促。

    不过还没等补救。

    屏风后,刚进去的柳太医神色慌张地擦着汗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二皇子面前。

    “殿下!戚姑娘这毒……这毒……臣阅遍典籍,未曾见过!”

    说罢,他先叩拜下去。

    刚松快的宋氏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而谢聪更是从进到雅榭以来,第一次露出惊骇神色:“怎么可能?”

    他一把揪起跪地的太医:“你掌太医司,若是连这点毒都治不好,还要你项上人头做什么!?”

    二皇子素来以礼贤下士闻名朝野,柳太医还是头回见他如此狰狞噬人的可怖神色,不由地惊住了。

    “殿下,”身畔,有人波澜不惊起声,“京中贵胄今日皆列席琅园,莫失了皇家威仪。”

    “用你教我什么叫皇——”

    二皇子阴鹜起身,怒火发作前,就触及了谢清晏凉淡如霜雪的眼。

    而谢清晏身后。

    屏风旁,男宾客席的京中勋贵子弟此刻都望着他这儿,面露惊色。

    “……琰之兄长教训的是,”谢聪改换脸色,“只是若连柳太医都无法解毒,恐怕京中再无人能救婉儿了!”

    谢聪额头见汗,心念急转。

    若婉儿死了,那谁来替他结谢清晏这桩亲——

    “未必。”谢清晏声轻,渺然如雾。

    “什么?”谢聪正要追问,身后响起声陌生而清泠的女声。

    “容我一试。”

    “——”

    满堂众人回身,望向雅榭入处。

    浅色襦裙的女子戴着帷帽,裹着白纱的左手提了只药箱,她缓步踏上雅榭外木阶,身影一点点清晰显现在众人眼底。

    低议声里,谢聪皱眉,眯眼打量来人:“何人藏头露尾?”

    “一介医女,不敢污殿下尊目。”

    进到堂中的戚白商匆匆行了拜礼,隔着白纱,她担忧地望向屏风后,“民女得奉良师,对解毒之事有所涉猎,恳请殿下容我救治婉儿。”

    “荒唐!”

    跪地的柳太医丢了颜面,正无处发泄,闻言冷嫌睨来,“女子懂什么行医治病?我通读医书亦不得法,你一个女医还敢妄言!殿下,绝不可容她胡作非为,再害了戚姑娘性命!”

    谢聪隔着白纱审度:“附近医者都寻来了,多试一次也无妨。只是姑娘藏头露尾,确难叫人取信……”

    二皇子停顿,回身看向谢清晏:“琰之兄长,她是入你府院,莫非,你认识?”

    “……”

    众人目光围拱上来。

    谢清晏处之淡然。闻言,他漆眸瞥过戚白商帷帽下的雪白围纱。

    停了数息,“不识。”

    “——”

    缠着白纱的左手蓦地握紧,死死捏住了药箱。

    戚白商咬唇睖向了谢清晏。

    明明对方看不见她眼神,却是瞬息后,那人便像有所察觉般侧眸望来。

    隔着轻纱相持下。

    两人间空气犹如凝滞。

    终还是几息后,谢清晏温声垂眸,似是轻言自语:“柳太医,婉儿之毒,拖下去可伤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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