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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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不明状况,已被她一双手搭扶在臂,轻柔细腻之感蓦地传来,浑地一僵,低头再瞧,自己却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

    她依在身侧,紧搀着他,将他往内室赶,见怪不怪似的,“别傻站着,你后背有伤呢!”

    她发间衣上熟悉的馨香欢悦地往他鼻尖里钻。宗契在山寺里,习武时精赤上身是常有的事,与她相对却不自在极了,头脸发烫,含糊应了一声,转身便入室内,颇有些落荒而逃之意。

    应怜倒没觉着如何,只顾瞧他那伤口,背上狭长一道,皮肉翻翻着,虽早已止了血,却瞧着心惊肉跳;见他动作又

    快又急,没知觉似的,紧将两只手臂往袖子里套,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三两步过来,将他按坐下,“你慌什么!我难道还笑话你衣衫不整么?你若冷,披一件便是,这般大动作,伤口又该渗血了!”

    她夺下他衣裳,亲替他宽宽松松地披了,又掀看那伤口,见血痂长势完好,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说是嗔,却轻飘飘没甚力道,反鸿毛似的挠在他心里。宗契顿了顿没说出话来,瞧她蜂蝶似的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心内一宽松,却想起来问正事:“这是哪处?想来昨夜是得脱了?”

    应怜这才将前后事都与他说了。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家是回不去了,又欠了赵芳庭一个天大的人情。

    应怜方才便一直想着这事,及又想到前夜里赵芳庭说与的话,此番定然拖累宗契,他回头路已渺渺,心中更不是滋味,想着他醒了,把话与他说开,毕竟是反天的事,若离了她,他或还有一丝回寰的可能;但当真等他醒了,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百般为难的心绪,便都带在了脸上,也不知他瞧出来没有,应怜勉强遮掩心事,到外间倒来一杯水,拿与他喝了。

    哪知她想到的,宗契又如何想不到。他却思量,从前带着她南北奔波,已是教她尝尽颠沛之苦,如今事更至此,又要领她上一条愈发艰险难行的路。这一回不仅是由云间跌落在泥里,更要在刀山火海里滚一遭,这份罪她又如何吃得?

    既生了爱,便生了怯。

    往常觉得天地浩大,他如风,任哪处都可来去自如;现如今有了她,却愈发觉得人微力轻,想成全她富贵也不能、想护她周全也不得,怎么如此窝囊。

    宗契一腔憾恨,本欲掩了心底,却见她接了自己手里青瓷的盏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一双明珠似的眼眸先望望床头画儿、望望帘外轩窗、低头望望自己指尖,末了瞧在了他身上,起先没开口,却掬了一捧不知是什么的心事,望得人心尖颤了一颤。

    末了,她终开口:“你嫌我是个拖累么?”

    “这哪里话!”宗契闻此一惊,忙一声否了,想她或是为了前夜之事烦忧,便道,“那些人为虎作伥,欺辱于你,我纵杀了他们,也只当为民除害,又怎会嫌你?”

    他句句掷地,话中再无嫌隙,应怜便不由笑了。这一笑,她眸中泛着水样明艳的光,却兀自有些冷寒在里头,与往常不同。

    “那好,你若不嫌我,若……还肯护我一程,”她说出心底存了一宵的念想,“不如便入了他一伙人的勾当。我安安分分在家中,祸且逐上门,这份不公道,我想讨要回来!”

    宗契沉默地望着她。

    说不惊愕、不震撼是假的。他怎么能够想到,一夕之间,她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念头?

    不,或许早已有了,只是他从不晓得而已。

    她是个女子,如果没那一遭变故,本该长于闺中,受万千宠爱,到了年龄,寻门当户对的嫁了,便又是高门的主母,相夫教子,顺遂地过完一生。

    虽籍籍平庸,谁又能说这不是安稳?

    老天爷却不教她走这样的路,夺了她家人、强塞她一身舛途,磨难一波平了一波又起,逼得她生出一身反骨,天收回去,她却想夺回来。

    眼前这是应怜,却又仿佛不是她……不是从前的她。她又一次脱胎换骨,教他重新结识。

    宗契震愕已过,目中却露了激赏,心海也为之起了波澜,越翻越涨,越涨越豁朗,末了发了一声笑,眼眉间冲起了豪气飒爽,道:“你都能有此惊天之念,我又如何不能陪你一遭?这天若不公,咱们翻了便是!”

    他说得洒落,说罢了,却一时没听她说好或是不好,更没听她只字片语,觉着奇怪,等了一等,却见她向着自己,定定不动,虽不开口,眼底却缓缓蓄了一层晶莹色,映着斜入的日照,真如鲛人含珠,欲落未落。

    她向来爱哭,别是哪句话说过了,又吓着她。宗契正迟疑,想又寻些话来找补,忽那馨香一动,萦颤周身,蓦被她近身,却就着坐姿,倾过身来,纤纤的两只手臂绕过他腰身,在背后搂了个结实。

    她扑入了他怀里。

    宗契再有多少话,瞬间打落得烟消云散,什么念想也都震得没了影儿,脑中唯剩一片空白,两只手张着,身子僵得比石头还硬,任她一双手臂紧紧锁着,将眼眉偎在他脖颈间。

    似乎有些熟悉,但那一回是她吃醉了酒,酒醒了便当没有。

    这一回,她却醒着,再说什么误打误撞也不能。宗契紧绷得连呼吸也停了,更不知该如何应对,又觉脖颈间沁了她的一点泪,鼻端又尽是她附来的幽香,那香如火,烧进心底,就失了控。

    却听她在耳边,哽咽着轻声言语:

    “多谢你、多谢你……若真有那一天,我必不负你!”

    一晌那泪意愈发滚烫。宗契心底从颤栗又渐渐生出一股冲动,横冲直撞在骨血里,几乎淹没他。那股躁动的情意他说不清,想也想不明,只是凭本能欲将她揉进怀里,从此拆也拆不散。

    只是手指才微一轻动,她却蓦地如迷蒙惊醒,一晌彩云顿散,退开了身。

    宗契怀中一空,那手也抚了个空,一股春朝微凉贯入胸怀,填补了她退开的空缺,失落随之而来。他目光再离不开她,流连在她低垂的脸颊间,随她拭干了泪,又随她起身,决然离去,消失在豆青薄纱的帘儿后。

    他怔愣了不知多久。

    直待日午,楼下已有了客来客往的喧腾声,才将他从一晌迷乱般的魂梦里惊动,怀中触感散后,心头却又盘桓起一念:她说必不负。

    不负他?又怎样不负?

    第63章 第63章莫怪池边柳,缘何生就向……

    既商议定了出路,应怜与宗契便留在了客店几日。

    外头画影图形,果然描绘出他二人的面貌,四面城门俱都拦查得严了,一时竟出不了城。

    赵芳庭便计议,一伙人同在此逗留一段时日,待风声过了,再走不迟。

    城门严查,城内便冷清,赵员外客店不大不小,也就更没生意。这日里钱美独个在柜上枯守,到得晌午,搬来个老旧的细长案,躲在柜后,拿头巾盖住脸打盹。

    忽一晌听马蹄声疾至,先惊了一跳,忙起身看,却正见从外跨进来个不高的少年,苍青席帽遮住半缘头脸,下颌尖尖,举止轻敏,透着一股文弱秀气的风流,来到柜上,见了钱美,口中作声,约摸十七八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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