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骨: 22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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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被蒙上眼睛,只觉疼痛难忍,什么也看不见。待得眼罩取下,迎来的却是更深的黑暗。囚笼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微光下,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往外头倾倒出去。”

    “那时,只道此生便困于此,终结于此……”

    他艰难地吞咽,像要将那些回忆一并咽下。

    那独剩的一只眼睛紧紧闭着,指节握紧,关节泛白。

    姜小满静静聆听,盈盈的目光深处藏着痛意。凌司辰则沉默无声,茶盏举至唇边却不饮。少年眼底压抑的愤怒,如杯中微漾的茶水,未曾溢出。

    过了许久,猫爷才睁眼。

    “直到有一次,眼罩被取下,眼前不再是狰狞的阵法,而是……”

    他喉头一紧,眼眶微微泛红。

    “一个男人。”

    “一个俊秀的男人。”

    “他对我们比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

    【小生带你们偷偷出去,小声点。】

    “简直如同……救世主一般。”猫爷低声喃喃,声音颤抖,几不可闻,“那便是卿衍公子。”

    他说至情深处,手不自觉抬起,指腹在独眼的眼角抠了抠,似是想拭去什么。带出一点湿意,又像是连同那五十年前的往事一并抹去。

    “那时,我是最先被救出来的一批,公子打通了路,就让我带着所有人*跑出去。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怕他们走散,便拿了个铃铛,绑在腿上,让他们能听见铃音,跟着跑。”

    他手指拈了拈,“算算时日,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姜小满微怔,“原来……是因为这样,您才一直绑着铃铛?”

    猫爷笑了,拍了拍腿间那颗铃铛,铃音清脆,悠然回响。

    “是啊。后来,我想取下来,可他们都不肯,说只有听见这个铃声,夜里才能睡得安稳。”

    姜小满轻轻点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初见猫爷时,只觉此人行走间叮当作响,像个江湖浪客,甚至有些古怪,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往事。

    猫爷的声音透着岁月的沉沉回响,带着些微沙哑。

    他讲述着那段遥远的往事,如何从暗无天日的囚笼中逃出,被带往一片碧绿幽深的山谷。

    “那时的我们,四肢瘦骨嶙峋,神智混沌不清,连活着的意义都不知。”

    “可卿衍公子用他的造梦术,替我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梦境。让我们得以在黑夜中入睡,得以恢复体力、重新开始人生。”

    梦中的世界温暖而明亮,映着日光,盛满希望。

    “他曾说——”

    【无论何时,小生都相信,黑夜,终将迎来破晓。】

    “后来,公子说,我们不该再沾染仙门、修士这些东西,便遣散了我们,让我们回归凡尘,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说到这里,忽然嗤笑了一声,复而摇了摇头。

    “可我们哪能忘得掉?”

    “父母将我们抛弃,他却将我们从绝望中捞起……这等恩情,早已化作烙印,刻在心底、镂在骨中。几十年过去,长大,变老,到头来,却始终抹不去。”

    猫爷抬起头,目光幽幽落在虚空,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白衣胜雪的青年。那纤瘦的背影在风中伫立,长发如墨,随风拂动,飘摇间宛如梦境中不曾消散的幻影。

    那独眼里,浑浊的眼珠浮起一丝光亮。

    第223章 往后可有你受的了

    幽闭的空间内,浑浊阴风终于止息,再没有凄厉的咆哮与撕裂之声,只剩余韵在岩壁间回荡,就像一场激烈酣战后寻得的宁静。

    空气仍旧滞闷,残存的气息在角落里流转,让人心有余悸,不敢贸然松懈。

    向鼎累得瘫坐在地直喘气。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缓了片刻,手撑着地面爬起,摸索到一根火把,火符一点,橘红火光随即亮起。

    光线在石壁上拉长影子,照出男人健硕的侧影。

    他没死。

    不仅没死,还吞下了整个“十器阵”。

    那可是以十样上古神器为基织成的阵法,竟然妄以凡躯承受之——已经不是癫狂能形容了。

    但正是这样的癫狂,才让那具被血果喂了二十年、馋得“咕叽咕叽”直响的血脉得以满足。

    凌北风盘膝而坐,赤裸的上身布满诡异纹路,黑色脉络自指尖蔓延至臂膀,再至胸膛,交缠如封印烙印在他麦色肌肤上。

    他的肉身以骇人速度变化,以胸口为阵眼,一道道纹路随呼吸浮动,时明时暗。

    那胸膛中央,曾被血果剥离留下的破损血洞,如今却被一团黄色物质所填补。如活物般嵌入血肉,随他的心跳起伏蠕动着。

    向鼎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咂舌:“北风……你竟把四象之气全吸收了?”

    凌北风却只是轻哼一声,颇有兴致欣赏着自己浑身的纹路,感受着涌动的力量,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他当年,是想要达成这个。”

    “他?”向鼎蹙眉。

    凌北风却仿佛未听见一般,兀自喃喃低语:“可惜,他只能走到这一步,或者说,他们所有人都只能停在这一步。只能将魔物的气脉化作丹魄,却无法真正吸收——所以当年风鹰的躯体才白白浪费了。”

    向鼎闻言一惊:“北风,你杀风鹰时,难道有旁人在场?”

    凌北风斩杀风鹰的那一年,向鼎年仅十二,刚能与玄级魔物交手。那时凌北风循雪迹追魔,他并未随行,只听闻后来他大胜而归,单杀风鹰夺得魔丹,成就赫赫战功。

    ——如今这话什么意思?

    凌北风却不答。

    他盯着手臂上的纹路,那些黑色脉络如毒蛇般盘绕,似在血肉中吞噬、扩展。

    他忽然笑了,起初只是一声低笑,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高,越来越狂,响彻整个空间。

    黑衣青年双目微红,语气激动:“原来,这才是完全体!他修炼了五百年,竟然也没能达成……”

    他那模样显然沉醉于自己的世界,无暇理会向鼎的疑问。

    向鼎却听得背脊生寒。

    他再度开口:“北风,你说的‘他’……究竟是谁?”

    凌北风闭上眼睛,依旧不理他。

    许久,唇间挤出二字。

    “云海。”

    “云,云海战神!?”

    “云海……有所失才有所得——你们舍不得血果,舍不得那虚伪的表象,所以才无法得到真正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话说着,男人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从胸腔中挤出。忽而,他又猛地抬头,瞳孔中狠戾毕现,声音再度拔高:“可如今,我凌北风做到了!”

    “就算得不到血果的承认,也不妨碍注定的强大……你们做不到的——便都由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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