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骨: 230-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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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山魔灾方歇,苍穹阴沉沉的,像是连老天也对这一场变故不甚满意。

    按战神之令,凌家除十二真人外,所有弟子皆须回各自居所,三日不出。玉清门与仙侍将逐一考察“染魔”程度,定夺去留。

    这下谁能舒服?

    一众弟子疲惫散去,脸色比天色还难看。

    荆一鸣在人群中穿梭,神色急切,目光四处扫视,像是在等着什么。

    他猛地抓住一人的衣袖,抬头就道:“快称赞我啊!”

    对方皱眉,一把扯回衣袖,甩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荆一鸣不甘心,又拦住另一人,声音拔高了几分:

    “喂,为什么不夸我呢?”

    “我揪出了魔物啊!我表现得最好不是吗!”

    那人却连看都不看,直接绕开,快步离去。

    他急了,转身又拽住一个路过的修士,几乎是吼出来:“我是诛魔英雄,你不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娘是云微真人次女,我爹是——”

    这次他还没说完,人家就百般厌弃地挣脱开走了。

    荆一鸣呆了一瞬,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

    他不懂。

    他瞪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神空洞得像是丢了魂,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立了大功,他把魔物揪了出来!可为什么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还是一样?

    没有变化,没有敬仰,没有崇拜,为什么没有人像看凌司辰那样看他?

    明明他才是那个应当被仰望的人,才是应该被敬重的人!

    他用力揉着头发,手指在发间乱抓,一下,两下,直到发冠散落,乌发凌乱如乱鸡窝。指甲抠进皮肤,鲜血渗出,他却浑然未觉。

    “啊啊啊啊——”

    他猛地大吼,嘶声裂肺,声音在空旷的山道回荡。可是吼着吼着,便变了调,狂乱的嘶喊转作啜泣,眼泪鼻涕一齐流下。

    人都走光了。

    偌大的殿前,唯有万蠡真人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

    随手丢了一块帕子过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荆一鸣跌跌撞撞,行至一片荒林。夜风微冷,雾气渐生,稀薄的白雾缭绕在枝桠间,笼住整片林地,寂静得透不进一点声息,仿佛连风也不愿停留。

    但他不在乎。

    他的每一步都像丢了魂,步履沉重,脚下踉跄,鞋底碾过枯枝,脆响不时撕破死寂。

    ——这是按约定,归还骨刃的地方。

    远远地,忽然传来羽翼舞动的声音。

    头顶阴影掠过,一抹黑色遮盖了昏暗的夜空,几片黑羽随风飘落,落在他的肩头。

    前方,薄雾涌动,一个高瘦的身影站立其中。

    卷发男人负手而立,嘴角仍是那诡异而恒久不变的微笑,金瞳穿透夜色,如雾中黄灯,森冷瘆人。

    荆一鸣直接冲了上去,那一刻,竟是他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

    他从未在魔物面前如此勇过。

    可他扑过去,不是为了战斗,而是绝望地扯住黑鸾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他根本没有弱化!!!啊啊啊啊——”

    涕泗横流,哭得狼狈不堪,活像一条濒死的野狗。

    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失去了灵魂,失去了目的,失去了未来……甚至连唯一眷顾他的“朋友”也没有了。

    剩下的,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鄙夷和厌弃的目光,像无尽深渊般将他吞没。

    然而黑鸾只是狞然一笑,带着无所谓的散漫,甚至带着点揶揄的意味。

    “哦?是吗?”

    他似笑非笑,慢悠悠地抬起一根手指点在唇上,装模作样地思考,“我想想……嗯?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金色的眼瞳微微一翻,目光下沉。

    下一瞬,另一只手骤然抬起——

    “嚓——”

    一声横切而过,锋锐划破空气。

    速度太快,快得血甚至只来得及沾一滴在他黑色的指甲上。

    “咦?”

    荆一鸣嘴里只吐出这一个音节。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像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脖颈好像凉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可他感觉不到了。

    下一瞬,少年头颅离身而落,带着他尚未闭合的双眼,滚到地上。

    脖颈断口平整,鲜血如泉涌,带着热度的血液泼洒在满地落叶之上,接着是身躯软倒在地的沉闷响声。

    林中无人言语,亦无人关心。

    “想不起来了。”黑鸾咂咂嘴。

    *

    无月的夜晚黑得深沉,黑得漫长。这其间,能发生许多事。

    譬如昆仑,万花岛高悬夜空,远离尘世,此时一片沉寂。

    算算时日,那前往岳山的尾宿、房宿二人,怕也到了该返程的时候了。

    丹炉观内亦是一片安宁,结界封锁多日,外头再无人前来窥探。反正也进不去,众修士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观殿中央,“七蛊阵”仍在运转,阵中光影扭曲,映得壁柱上的纹路如水波荡漾,明灭不定。然这光影却已渐渐暗淡,若一场旷日持久的炼化,终要迎来尾声。

    殿柱之侧,轮椅靠着柱子,干枯老人耷着脑袋,而花袍男子盘膝而坐靠着轮椅。二人皆睡得沉沉,竟打着相同节奏的鼾声。

    直到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什么动静?!”向鼎倏然惊醒,手脚乱挥。

    干枯老人却没醒,只动了两下干裂的唇,继续睡去了。

    向鼎定睛一看,立时醒神:

    阵心,那颗魔心已然消失了。

    唯余地上一摊黑血,浓稠暗沉,似渗透进地面纹路。方才那声巨响,应是最后无法吸收的残渣轰然崩裂的声响。

    一颗魔心,竟整整耗了七日七夜,方才彻底炼化。

    而阵中,黑衣男子依旧静立未动。

    缠绕于他周身的白雾此刻已然尽数收拢,汇入他胸口的阵纹之中,与那道黄色符印交织缠绕。

    向鼎目光微凝。却见凌北风的右臂浮现出异样的光泽,似某种力量正在重塑。先前那些不定流转的黄色光泽,此刻全数收束,自腕而上,沿着肌肉脉络盘旋直至肘间,竟凝结成一副暗绿色手甲。

    那手甲生满倒钩,刃口薄如蝉翼,色泽竟与那魔物的瞳孔一般无二。如新生的鳞片,贴附在凌北风血肉之上。

    向鼎怔然,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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