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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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这日,陆慎往大营巡视,兵精马壮,甲胄辚辚,左右皆道:“江州粮草已交付四十万石,宣州降卒十余万,男女馀百万口,尽充武卫、中坚、骁骑三营。如此威武之师,主公何愁不能安定江北?”

    大营后边是一片嶙峋乱石,一行人登高望远,只见水何澹澹,山岛耸峙,陆慎迎风而立,衣袍猎猎,极目远望,有日出江河,烟波飘渺之景,叹:“真乃大好河山也!”

    众将士、谋臣见陆慎发幽然之兴,都随侍身后,或按剑而立,或垂首而立,俱不敢打扰。

    陆慎回头,轻笑一声:“诸公跟随我多年,皆心腹之臣,何必如此作态?”

    闻听此言,众将士都是一笑,一人道:“主公雄姿英发,发慷慨之声,臣等不敢打扰。”

    一谋士道:“宣州袁固有江北猛虎之称,自号十万猛士,却不是主公的对手。主公八万虎豹骑,纵兵击之,袁祺便丢盔弃甲,拱手相让此好山好水。”

    陆慎敛笑,无丝毫自得之色:“适才诸公有安定江北之语?诸公之志,只在江北乎?”

    他抬头南望:“南人有诗云,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四山晴翠,如此盛景,诸公不想去瞧瞧吗?”

    诸将相视,一人上前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周失其鼎,天下共问之。乱世之中,何为天子,无非恃兵强马壮而已。主公有雄视天下之意,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1

    众人皆附和:“主公但有吩咐,臣等莫不效死。”

    陆慎却只笑着摇头,并不接话,另开一话题,道:“听闻宣州野望谷,有祥瑞白鹿出没,今日惠风和畅,诸公可愿与某前往行猎?”

    诸将自是无不跟从:“愿猎得祥瑞白鹿,献给主公。”

    陆慎虽长于金玉之中,却十三岁就随父兄征战于战阵之中,勇于武事。只是他向来清简寡欲,军旅案牍劳形之外,也就这山林行猎能得他几分青眼。

    陆慎要行猎,吩咐下去,便自有军士围了野望谷,一直到黄昏时分,猎得数百野鸡野兔野猪野鹿,这才打道回府。

    宣州此时戒严,除八百里加急,任何人不得在城门口飞奔疾驰。

    陆慎向来军纪严明,便是自己也得遵从,一行人纵马行至城外十里亭,便勒马闲步起来,不多会,一校尉指着那边亭子,惊呼起来:“你们瞧,那亭中有一美人!”

    众人回头,远远便瞧见亭中一女子,这女子没有戴帷帽,梳着灵蛇飞髻,绾着累丝点翠金凤钗,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眉间是五彩翠羽花钿,身着天青色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下身是雪青滚金边缠枝花卉彩绣月华裙,裙上系着一条长穗的五彩宫绦。虽无多余金玉环佩,却通身章彩华丽,恍若神仙妃子。

    那校尉二十来岁的年纪,出身寒门,识字不多,只因勇武过人,被陆慎简拔于左右,此次宣州之战,首破东门,乃是头功。

    他一时瞧呆了,想起军师前日教他的一句诗,脱口而出:“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大丈夫娶妻当如是!”

    雍州的文臣武将,见过林容的,只有德公、沉砚两个,可惜德公老迈,行猎这等事是早就不来了的,沉砚倒是跟了来,只是奉命在后面押送祥瑞白鹿。

    因此,这些人,除了陆慎之外,竟一个都识不得林容这位雍州牧夫人。

    加上那江州长吏身着雍人服饰,这些人又哪里知道这十里亭里,竟然是夫人在送别江州长吏呢?

    同行的一位打趣那校尉:“往日最是孤寒的孟怀,也起了慕艾之心么?你年少英武,尚无婚配,又乃此战首功,宣州贵女还不是任你挑捡?正所谓,美人配英雄,是也!”

    身边一位相熟的文仕打马过来,笑嘻嘻道:“孟怀可知道,这裙拖六幅湘江水一诗,后面还有一联最为精妙?”

    倘若是旁人便不会再问,只是那校尉不通诗书,转头问:“敢问何先生,何句精妙?”

    文士语气戏谑:“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樽。金台宴饮,孟怀得君侯新赐江南美人一名,这胸前瑞雪、眼底桃花二景,想必早已领教了?”

    这话颇轻浮,当中一谋臣乃是礼仪之士,平日里同夫人相见,必定端正衣冠,自己向南而坐,夫人北面而对,两人互相礼敬对拜,再敬酒。

    这样的道德先生,是最听不得这些好色见淫的轻浮之语的,闻言皱眉:“倚红偎翠,滴粉搓酥。汉臣此言,大大不妥,岂在主公面前出此轻浮之言?”

    那文士本不过调侃,被人驳了几句,反有些下不来台,只在君侯跟前,不好再说,讪讪拱了拱手,面向陆慎请罪:“属下失言,属下失言。”

    那校尉转过头去,此刻见陆慎倚在马上,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目露肃色,已是薄愠之态。

    那校尉跟随陆慎日久,知陆慎往日宽和,最是喜怒不露于色,见状立刻翻身下马请罪:“属下失言无状,请主公责罚。”

    陆慎望向那亭子,此等打扮,他皱着眉头,心里缓缓吐出艳俗两个字。也不知那两人说到了什么,那女子忽地粲然一笑,仿若芙蕖出渌波,吹皱一池春水,清丽明艳之极。

    除了在江州的那次,陆慎也不过才见过崔十一娘两面而已。

    陆慎眼里的崔十一娘,垂首低眉,特有的弱女子的谦卑,还没有见过她这样明艳,以至于带着点放肆的笑靥。

    陆慎倚在马上,众臣工见他久久不语,一时之间也并不敢出言求情。陆慎虽不爱声色之事,却也不是古板的道德先生,治军虽严却不吝惜财货,待有战功的军士往往颇多赏赐,这样的小事,怎么会发怒呢?

    陆慎并不理那校尉,往后挥了挥鞭子:“唤沉砚来。”

    少倾,沉砚快马而来:“君侯!”

    陆慎抬起马鞭子,指了指十里亭:“你去,唤崔……”,他顿了顿,模糊了称谓:“唤她回府。”

    ……

    林容回程的时候,马车的车辙断了,幸好车夫带了备用的,这么一耽搁,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虞嬷嬷已经候在园子二门处,福身行礼:“夫人,君侯有请。”

    这个请字,林容可不敢当,她低头问:“嬷嬷,我初来宣州,不通礼仪,倘若一时不慎做错了什么,万望赐教才是。”

    虞嬷嬷只笑着摇头:“夫人请。”

    林容是真不想见那个冷面神,奈何偏偏事与愿违,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这次去的并不是陆慎起居的止戈院,林容叫丫鬟们引着入抄手游廊。游廊下种着十余株大海棠树,不知是什么品种,这时节还开得正盛,远远瞧去,仿佛行在一大片粉云之中。

    长廊的尽头是白石相间的假山和几人合抱的古槐树,步下台阶,是一片临湖的青石台,湖有垂柳,袅袅拂地。

    青石台上空无一人,唯独左边有一面石壁,石壁旁插着一柄青岗剑。那剑已经有些岁月了,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绿霉。

    侍女屈膝:“君侯吩咐,请夫人在此等候,奴婢们告退。”

    说罢,便提着明角宫灯,袅袅娜娜的远去了。

    林容还未来得及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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