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 4、连环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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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夜深露重,何苦今夜前来拜谒。”

    三思一手抱着剑,一手提灯,走在前面。

    夜间的山林中秋霜深重,那人弃了锦靴,脚踏木屐,走在山道上。

    风过松林如涛声连绵,月色冷峭,普元寺中各建筑清肃的形状在夜里变成了黑魆魆的重影。

    饶是三思,也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寒意。

    “你去后面。”

    男子没有多说,伸手握过三思手中提着的灯笼。

    那灯笼柄触手温润,是上好的白玉。他五指持灯,修长如玉的指尖与那玉手柄竟是融为一体,分辨不清。

    三思看见主子纵使提灯也难掩风姿,于是咧嘴一笑,乖乖跟在男子的后面。

    他们一前一后,上山走到寺院门前。本该清净无人的夜晚,那寺院门口却格外喧闹,灯火通明,夹杂着妇人和幼童的啜泣。有小和尚接待着女眷和幼童们,朝一处佛堂指引。

    三思疑惑,但主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也不敢擅自停留询问,只得跟上去。

    有一年轻却气度不俗的小沙弥早早候在寺院门前,见二人后施了一礼,朗声开口:“如一师傅在丈室中恭候二人多时。”

    这老和尚是如何知晓主子今夜会来拜访?

    三思缩起脖子,他对神佛向来是敬却不信,第一时间怀疑有人漏了行踪。但见主子一脸肃容,他也不敢出声打岔,只得再次走回主子前面,惴惴不安地为他开路。

    三人穿过喧闹的人群,逐渐向幽深处去了。

    ***

    官白纻照老和尚的吩咐,用剪子将烛芯从中剪开。那火焰似乎分开成两束,又恍然间合为更明亮的一簇烛光,照映着女子柔美的侧脸。

    她不是那种人堆里打眼的美人,只是盛在骨相清逸、眉眼秀美,加上那透着股孱弱的雪肤,才衬出几分姿色。

    如今她半张脸都蒙在昏黄的烛光里,神情温和,唇畔含着柔柔的笑意,竟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小观音,笑盈盈地端坐在供奉自己的香火之间。

    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着褐衣,盘坐在离她不远的一个蒲团上,正凝神端详着手里的竹签。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

    老和尚将签子放下,官白纻应声转过身来,依旧面含笑意:“如一大师,请您为小女解惑,这签文究竟是何意?”

    “杜曲乃宴饮之地,杯上凝雪是无人关怀、冷落之兆。”那老和尚神情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往下说去。

    “前句便是暗指施主姻缘开端于宴饮,梨花色若杯上白雪,则示意此段姻缘,美人终究不得夫婿关照,因而只能凝作杯上之雪,受尽冷落凄凉之苦。”

    “灞陵乃送别之处,含离意,离别之后,则是施主心中向往的更加开阔的如烟芳草。”

    “此签解姻缘,施主若想得良缘,须断爱欲、舍废物、离执念,才有出路。”老和尚说得十分浅白,他咂咂嘴,从身后掏出一把大蒲扇,赶着攀爬到脚边的小虫。

    半晌后,忽然抬头,鼻头耸动,眼皮耷拉着,已是极度不耐的模样,“施主,老衲还有客人,便不留你了。”

    “如一大师,小女今夜叨扰,不是为求姻缘,自然也不是解姻缘。”

    如一闻言,也不抬眼,只是将脚边一条长毛虫掀翻在地,任由它露着肚皮疯狂抖动着几只带毛的细脚。

    “施主可知这签文的由来。”

    “是位狂人的禅诗。”

    “后两句可知晓。”

    官白纻不由地想去捻动手腕上的佛珠,却垂眼瞧见空空如也的手腕,怔然停手,应声答出,“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和尚终于抬眼,仔细瞧了官白纻一眼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施主,您若不问姻缘,这两句诗便是大凶大恶之兆。”

    “两袖黄金泪,便是半生荣华尽付烟云;三生白骨禅,是生生世世,不能得道超脱之兆。”

    “面如观音,心如蛇蝎,身着白衣却两手鲜血,手持佛珠却身负滔天杀孽。”

    “喀嚓——”,烛火的灯芯被拦腰间断,屋内险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官白纻握着剪子,面无表情地看向老和尚,眼神浅淡,辨不出什么情绪。

    老和尚不慌不忙地用扇尖将脚边的虫子翻过身来,那长毛虫得了自由,疯了一样地朝外爬去,钻入地板的一道缝隙中,悄然而逝。

    二人在沉寂的夜色中相对而坐,窗外传来起伏不绝的松涛声,有隐约的钟声和诵经声遥遥传来,那是在大殿为老夫人祈福的官家女眷。

    官家除官白纻之外,所有的人此时都在恢宏的诵经堂内诵经祈福,每人都在一个单独的小隔间里,银栀此刻还守在自己小隔间之外。除了她,没人知道官白纻今夜外出过。

    她侧首,眼睛不再看向老和尚,手指却深深地绞紧,握住那把银质的小剪刀。

    “吱呀——”

    老和尚的房门被推开,年轻的小沙弥走进屋内。

    如一放下手中的蒲扇,官白纻还攥着那把剪刀。

    又进来一个七尺大汉,穿着锦衣,气度不俗,手里拎着一杆白玉柄的灯笼。

    官白纻怔住了,握着剪刀的手开始颤抖。

    最后一人踏着木屐逆着月色走进来,他身披黑色的大氅,更衬得面如冠玉。

    那人进门,在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借着浅淡的月色,打量完了屋内的情形。

    他经过还发着懵的小沙弥和三思,掠过坐在蒲团上的老和尚,踱着步子,走到官白纻身前。

    男子伸出手来,握住剪刀的尖峰。

    那只手的拇指戴着玉扳指,那品相极佳的扳指与剪刀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相撞之声。

    官白纻抬眼看着他,两眼落下泪来。

    “爷。”

    他听见她这样唤他。

    如此,便是她也回来了。

    “腕上的珠子呢?”

    “断了。”

    “回头再给你送去一串。”

    他说的这般熟稔轻巧,就好像他与她不是隔了整整一个前世今生,而是昨日才匆匆分别,今日便恰巧遇见。

    他们都不是情绪外露之人,对彼此的熟悉又都深入肺腑,官白纻抬眼,恰恰对上殷俶黑深的眼眸。

    二人在明月松声中对视,只一眼,便似千言万语,都以互相知悉,不必赘言。

    他从她手中接过剪子,放到一边,“如一大师,这里还有烛火吗?”

    老和尚悄无声息地佝偻下腰背,遮掩寒湿的后颈。

    被一介女流吓出一身冷汗,这种事传出去,他也不必在佛林中继续混了。

    老和尚没好气地指派小和尚去取火烛,三思则被主子打发出门外,站在不远处,迷迷瞪瞪地盯着天上的月亮。

    小和尚重新点亮火烛,又殷勤地看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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