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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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守夜的人是湖州,听见夜枭鸣叫的动静,忙披着外衣进来:「小娘子是不是被吓着了?」

    再看姜丽娘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她赶紧去把窗户关了,坐到床边,安抚道:「别怕,只是一只鸟罢了,没什么的。」

    姜丽娘嘴唇动了动。

    她想说,自己这一身冷汗,并不是因为那只夜枭,而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名叫青红的女孩子。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最后姜丽娘只是勉强的笑了笑,说:「没事儿。湖州姐姐,你去歇着吧,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了。」

    湖州却有些不放心,伸手试探过她额头温度,到底还是穿戴整齐出了门,叫厨房给熬一碗安神汤,姜丽娘叫她都没能叫住。

    湖州暂时离开了,姜丽娘的睡意却也没有了。

    她平躺在塌上,看着帐子顶,心想:我跟青红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是命比她好罢了。

    青红从前不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吗?

    姜丽娘想:如果遭逢水灾的是西堡村,家里无米度日,要么饿死,要么被卖去大户人家做婢女,我会去吗?

    ……应该会吧。

    老话不是也说吗,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怕想做奴仆婢女的人太多,大户人家都买不过来。

    姜丽娘又想:若是我做了婢女,我真的能逆来顺受的做奴才,起早贪黑的做活儿,再大一点被某个上了年纪的老爷要去暖床,玩腻了之后,再配给某个小厮吗?

    我能一边起早贪黑的做活,一边挨丈夫的打,一边生一连串的孩子,叫我的孩子重复我那猪狗不如、毫无尊严的命运吗?

    如果我是青红,易地而处,我会生出搏一把,主动爬床的想法吗?

    如果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这样做,我就是大逆不道,就该死吗?

    这样做好像是不对的——姜丽娘想,孙师兄有妻子,从某个角度来说,婢女主动爬床,这不就是小三?

    可是代入道青红的处境之中……

    我考虑的是生存,你却用道德来审判我吗?

    大不了也就是一个死!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作为一个朝不保夕的奴婢,尊严也好,道德也罢,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了!

    所有的矛盾,似乎都集中在了既定的一个点上——丛林社会底层中的奴隶,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就像是一根火柴忽然间被点燃,姜丽娘脑海中猛地亮起了一点光芒,她瞬间知晓了答案——当然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凭什么世间大多数人,都要被他们踩在脚底?!

    可是因此而生的那些矛盾呢?

    想到这里,姜丽娘又迟疑了。

    如果青红真的想要爬床,真的做了孙师兄的妾,那韩夫人又算什么呢?

    而朝堂之上,那位曾经独揽大权、如今岌岌可危的窦大将军,难道不就是另一个青红吗?

    如若他真的成功登临大宝,因此死难的人又算什么?

    青红不仅仅只是一个死去的奴婢,更是天下千千万万被困囿在阶级之中挣扎无路人的缩影。

    可是青红的路在哪儿?

    姜丽娘失眠了。

    ……

    第二天,她早早到了石筠的书房,郑重其事的向他行礼:「老师,弟子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想要您为弟子排疑解难。」

    石筠注视着她,意味深长道:「你比我预料中来的要晚。」

    姜丽娘错愕的看着他:「老师……」

    石筠却没有对她解释什么,而是温和问她:「丽娘,你遇上了什么问题?」

    姜丽娘反倒踯躅起来,犹豫着说:「我要是说了,您不要取笑我,我自己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您可能会觉得很可笑。」

    石筠道:「本来就是寻求道理,我怎么会笑你呢?」

    姜丽娘便把青红的事情说与他听。

    她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裙下摆,慢慢道:「青红做了奴婢,所以她要认命吗?她必须顺从吗?她不能反抗吗?如果她的反抗伤害到了别人,那她应该被谴责吗?可是如果她不反抗,她死了,又或者猪狗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一生被毁了,又有谁会为她惋惜,对她的人生负责呢?」

    她说到这里,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感染,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青红跟我,有什么区别呢?跟大户人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只因为有人托生在富贵人家,有人托生在庄户人家,所以就要有两种命运吗?」

    「青红不可以反抗吗?不可以不甘心吗?这种不甘心,与因此而生出的反抗,违背了圣人所说的纲常伦理吗?」

    姜丽娘说的时候,石筠便只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之后,又一个个依次回答她的问题。

    「她当然不是必须要认命。她当然不是必须要顺从。她当然可以反抗。」

    「因为她的反抗而遭受到伤害的人,本质上并不是被她所伤害。」

    「冰冷扭曲的制度像是密密麻麻的镶嵌了铁刺的绳索,将她死死的捆住,叫她无力挣扎,只能被迫等待命运的施加,所以当她选择挣脱绳索的时候,绳索弹开的瞬间,难免也会伤害到牵绳子的人,这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去责备她呢?」

    「只是她也好,被动受到伤害的主人也好,从施加伤害、到被迫承受伤害,乃至于挣脱绳索、主人被绳索上的刺伤到,这一系列的动作,受害人的人也好,施加伤害的人也好,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多数人只能看到最浅层的表象——一个胆大包天的奴婢想要爬上男主人的床,她成功了,她成了女主人的肉中刺,亦或者她失败了,遭受惩罚,被杀掉了。这样而已。」

    姜丽娘喃喃道:「是这样吗?」

    石筠道:「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姜丽娘紧紧注视着他:「可是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圣人所说的纲常,又算什么呢?青红的做法,难道不是大逆不道吗?您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反抗是具备正确性的呢?!」

    石筠听罢,反而笑了:「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不是就说了吗?圣人的纲常,本质上也只是维持着天下运转的、一个糅合了律令与礼教的体系罢了。」

    他语重心长道:「丽娘,这个体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觉得这个体系中,地位最尊崇的人是谁?」

    姜丽娘不假思索:「是皇帝。」

    石筠道:「那么,皇帝是自古以来便有的吗?」

    姜丽娘吸了吸鼻子:「……你这是大逆不道啊,老师!」

    石筠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大逆不道呢?孔子出现的时候,世间只有周天子,哪里有皇帝呢?「皇帝」既然会出现,当然也会消亡,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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