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 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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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时念像掉进烈日下的尘埃中,看着满空浮尘,又抓不到实体。

    她被沈延非眼神灼得发慌,探身搂住他,亲他衔过烟的嘴唇。

    一支烟在两个人唇上都有研磨,恰到好处的留下浅浅烟草气,再交融缠合,轻易升腾起干燥烈焰,助长着心火鼎沸。

    姜时念怕一旦亲密过度又会耽误了换药,及时停下来,跟他错开,伏在他肩上喘匀了气,又绕到他背后,给手消毒,轻慢清理他伤口上淤出来的残血,一点点涂上药。

    她感知到他哪一刻肌理突然抽紧,就覆下去吻他完好的肩胛,他果真如同有瘾,得到她温柔,就似乎对生理疼痛没了感知。

    换上新的纱布时,姜时念动作灵活的手猛然僵住,她听见沈延非沉到让人心焦的声音,从声带震动胸口,再贯穿至后背,清晰敲打着她:“除了因为那段欺骗的恩情,你真喜欢过他吗。”

    姜时念不想对他说谎,也不能全盘否定自己曾经的经历,哪怕这一段如今看来只剩厌憎和狼藉。

    她隔很久,压低音量,“嗯”了一声。

    沉默搅得人不得喘息。

    姜时念鼻腔喉管里都是火辣辣的热气,受着某种温存又暴虐的刑。

    偏偏越是这样,她还越要有些固执地对沈延非讲实话,她不能让这一段永远翻篇的往事,横亘在中间,成为他跟她不能提及的敏感。

    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无准备地直面了那段视频,目睹妻子与前任的亲昵。

    就算是她再离谱地猜测,沈延非可能不止是最近,也许更早到高中就注意过她,但那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早就应该淡掉。

    实际上对于沈延非来说,她跟商瑞的这一段过去,只不过是他现在从她的描述里短暂回头去旁观,他置身事外,与其她遮遮掩掩地扭捏和否定,还不如开诚布公。

    姜时念这么想着,却止不住焦灼,他身体在变凉,她心也跟着起落。

    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姜时念以为沈延非不会再开口了,她回身拿过旁边睡袍,想给他披上,更哑的一句话就忽然砸中耳膜,阻断了她:“爱过他没有。”

    姜时念茫然了几秒,手停在半空,皱眉凝视自己左手中指,那里因为持续戴了两年多的订婚戒指,摘掉后到现在,还有极浅的一层凹痕。

    她迟疑着,还是“嗯”了一声。

    但那时她以为的“喜欢”和“爱”,和现在不同,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类比。

    姜时念急了起来,觉得只是这样不行,光回答他“嗯”,是不是会出问题。

    她动了动,想去沈延非面前跟他对视,手却被他有些粗暴地抓住,两只腕子被迫交叠在一起,手臂抱着他的腰,无法反抗地被强硬控制住。

    事发突然,她脸几乎撞上他的背,要往下说的话也轻咳着坠了回去。

    他身上冰冷,让她害怕。

    沈延非死死掐着姜时念的手腕,低头看自己发白指节在她软嫩皮肉里深凹,溢出血色。

    疯魔的占有欲,盖过理智的嫉妒醋意,酸苦锐痛,往心脏里捅的那些刀,以前他能忍着,装作不露痕迹。

    如今刚拥有,就当面听到她承认对另一人的感情,即使明知那些是客观存在的,这两三年里,他眼睁睁不止看过一次,但这个瞬间冲刷过来的疼,仍然远远超过他能承受的阈值。

    疼到全身筋骨都要在她几个气音里敲断,还病得不轻似的,想继续问她“他抱过你多少次”,“亲过你多少次”,你是不是一样乖软动情,你在树荫底下望着他,摄像机没有拍到的那个表情,是不是与现在望着我的时候,是相同的。

    这些话割着咽喉和舌根,搅出牙关里的铁锈气,又不能真的问出口,怕听见她回答,更因为知道她没有任何错。

    是他厌恶自己。

    如果那几年里,他更拼一些,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回国,赶在她还没有那么心系别人,戴上别人的订婚戒指之前。

    刚到美国那年,他右耳因为严重外伤完全失聪,每时每刻被折磨人发疯的无规律噪音占满,左耳听力也被影响,连开口说话都不是正常语调。

    第三年年初,伤情算是稳定下来,他右耳用特殊配置的助听器,其他受牵连的影响相继褪掉,勉强可以像个正常人。

    他那时在学校里,压榨一切时间精力拿成绩,做生意开公司,不留余地投入,无所不用其极去赚钱。

    她大三开学那年,他辗转听说她在国内遇到麻烦,急需一百多万,却跟姜家闹了矛盾,拿不到这笔钱,无论对于姜家或沈家,这个数字都不过是几件衣裙,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手上可以快速拿出来的现金还不够帮她。

    他知道美国当地有专业的野外dn组织,接揽各种高风险的野外救援,参与者自负盈亏,有命做完任务就拿足额报酬,没命回来就自认倒霉,组织里明面挂着大幅警告,每年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不想死就别玩儿。

    他进入组织通过测评,接任务频繁进山野密林,高山峡谷,鲜血迎来迅速登顶,拿到足够的钱,再通过国内许然的关系,找最寻常的借口,用最顺理成章的巧合,把这些钱分批送到她的手上。

    那些年,他用尽所有准备着能早些回国,得知她没有男朋友,除了不断的追求者,一直一个人。

    即使以前总是被躲避,被她一次次划清界限,他也想更完好的样子回到她跟前,不要像个失聪的残废一样,本就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还要问她:“你能不能,不要嫌我有残缺。”

    直到沈济川来美国,求他回去执掌沈家,老爷子在他面前落泪,皱纹发颤:“爷爷知道能左右你的筹码是谁,我不威胁,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不回沈家,姜时念就算嫁你,也只能跟你颠沛流离,沈家会公开宣布,永远不可能接受这个媳妇,你当然不在乎沈家,她呢?她做这一行,这辈子都正经进不了门,要受多少外面难听的议论?”

    “爷爷求你,只要你回沈家……”沈济川低声下气哀求,“姜时念高抬下嫁,全家恭敬,把她如珍似宝对待,家庭上,绝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你回国前,爷爷替你盯着,”老爷子浊泪纵横,“绝不让人抢先了,等你回去好好追她,不要再像当初,人浸了半身的血从山上下来,忍着一口气不倒,只敢在她帐篷外不出声地放一束野花。”

    然而太迟了。

    商家没有对外透露任何订婚的消息,连两个人的恋爱,都在订婚前隐藏着,到订婚宴当天,才突然昭告。

    他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北城是傍晚,天边浓云堆叠,星火全无,视野里一片漫长的昏黑,最后一抹噙血的夕阳被吞噬,他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今晚七点,姜时念和商瑞订婚宴。”

    车上的五十分钟,他盯着时间一分一秒跳动,代替他呼吸心跳。

    他沉在长满毒牙的冰窟里,一切疯狂念头撕扯神志,抢夺,强迫,把人抓到身边,锁起来厮磨,逼她看他,关注他,来爱他,直到他亲眼看着她盛装站在灯光下,浅笑着仰脸和别人亲吻。

    她多幸福。

    那一刻他被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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