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20、不醒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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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总是晴一阵阴一阵的,屋子又闷又潮。还有得熬,梅雨要到七月才能罢了。

    月贞嫌有些憋闷,叫把门窗都敞开,放得一缕风进来,吹这朱楼愁寂。

    元崇多半时候是陈阿嫂带着,月贞不必怎样操心。大爷下葬,亲友皆散,一个金谷罗帷富贵家蓦地岑寂下来。如今尚在热孝中,有许多忌讳,月贞这里去不得,那里不便走动。梅雨有终日,她的寡居日子只不过将将开场。

    因为发闲,竟也跟着珠嫂子学起做活计来。正做一条手帕,珠嫂子在对榻细细指点,“你这线都走歪了,没发现?”

    “这花样子就是歪的呀。”

    “哪里,你这片叶子都歪成个鸡蛋了,圆滚滚的,是柳叶?”

    月贞举起绣绷一瞧,果然是歪了。她搦动着腰不好意思地吐出一截舌,笑了笑,“我拆了重做好了。”

    给珠嫂子摁住,“算了,拆来拆去的倒费了好料子,这条帕子你自己留着用好了。”

    月贞粗活做惯了,骤然捏起针线做细致活,哪里都不对。她埋头想了想,“那我换月白的线,索性就绣成个月亮,你再教我绣个云纹,浮在这月亮底下。”

    “这倒蛮好。”

    这房里的芳妈捉裙进来,弹着裙朝罩屏内瞟一眼,见月贞并珠嫂子在榻上说说笑笑,心里大有些不是滋味。

    芳妈是琴太太新派过来伺候的。按琴太太的话,是嫌珠嫂子年轻,到底不如老妈子懂事知理。譬如上回在雨关厢,要不是珠嫂子偷懒疏忽,月贞也不至于当众将袖子撸起来出丑。

    月贞新嫁来的媳妇不懂事,凡事还得要个老妈子在跟前提点。

    可芳妈近五十的年纪,月贞与她说不到一处,敬是敬她,只是不如同珠嫂子亲近。芳妈只当月贞不是真心敬她,背地里常与人抱怨月贞是小门户的野丫头,教养不好。

    当着面,也是时时板着脸,故意要做出些威势来,“大奶奶,蒋先生搬过来了,太太叫您领着崇哥去见见。”

    珠嫂子听见她的声音,忙从榻上起身,走到一边去。月贞也敛了那抹靘好笑容,点头答应,“我就去。珠嫂子,你去把崇儿喊来。”

    芳妈眼斜到珠嫂子身上去,“你顺道告诉陈阿嫂,我晨起听见崇哥咳了两声,去库里要些梨干,午饭钝个燕窝梨汤给他吃。”

    各自忙开,月贞自往卧房里换衣裳。未几芳妈打帘子进来,见月贞拣了件檀色的长襟衫子,忙说不好,“这颜色素是素,却过分鲜亮了。叫人家瞧见,说咱们家大爷才没了,奶奶就花枝招展地打扮着,有的是闲话。”

    月贞素日就格外留心,想不到芳妈比她还谨慎,只好另换了件苍青的。

    芳妈这才说好,在妆台上倒了一点头油在手心,生生给月贞把一头云鬟乌髻抹得一丝不苟,“见外客,又是个男人,要格外留神些,这才不丢太太的体面。”

    “妈妈说得是。”月贞嘴上这样讲,一扭头便撇嘴。

    陈阿嫂也跟着过去,以免琴太太过问元崇的饮食起居。月贞也渐渐瞧出来,琴太太未必是真关心,不过是行驶她当家太太的使命。有人过问总比没有好。

    天地如罗网,又在院外撞见了疾。他手里握着一根禅杖。在雨关厢时,月贞只在他房里见过,从未见他握在手里。显然他这是整理好行装,要辞将回寺了。

    他另一只手握着持珠,嫌累赘,没有打伞。月贞趁陈阿嫂还领着元崇在后头,忙迎将上去,将伞举得高高的罩在他头顶,“鹤年,你到这边来做什么?”

    了疾回首瞥一眼,“噢,今日要回寺里去了,来向姨妈辞行。蒋家的表哥到了,在里头等着,大嫂快进去吧。”

    为这催促,月贞暗暗有些不高兴了,低下脸,另一只手绞着伞柄底下坠的流苏穗子,“你这一去,几时再回家来?”

    了疾也低着眼看她,“有事情就回来,无事一向是在寺里修行。”

    她的脸虽然小,却在两边有柔和的棱角,显得荏弱里又透着些坚韧。面皮给雨水一润,白得惨然,配着苍青的衣襟,愈发有些寡淡清丽。

    他蓦然觉得伞外雨丝缠绵,一丝纠葛着一丝,密密麻麻的理不清。为着莫名而陌生的情绪,他别开了眼,“还下着雨,大嫂快进去吧。”

    月贞却攥着流苏穗子低声问:“什么叫有事情?”

    雨砸密叶,簌簌的声音淹过了她的声音,了疾没听清,“什么?”

    “我是讲……”月贞颤着胆子,咬牙再问:“什么样的事情你才会回来?”

    了疾默然片刻,笑了笑,“要紧事吧。有要紧事我就回来。”

    月贞还想刨根究底问问什么算要紧事,不待问出口,陈阿嫂就牵着元崇走来了。她忙握起了疾挂着持珠的手,把伞塞在他手里,不露痕迹地退了一步。

    “鹤二叔!”元崇老远就在喊,丢开陈阿嫂跑上前来,抱住了疾的腿,仰起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您往哪里去?”

    了疾趁势把伞递回给月贞,扶着禅杖一臂将元崇抱起来,“二叔回庙里去。”

    月贞顺理成章地走回那一步,将伞举在叔侄俩头顶,向元崇瘪着嘴道:“崇儿,鹤二叔要走了,你还不快放他去。”

    元崇非但不放,反一把攥紧了疾的袈裟,“回庙里去做什么?在家不好?”

    “二叔是出家人,”说着,了疾将月贞看一眼,她正抿着嘴偷笑。他又将目光转回元崇脸上,“出家人自然不该在家里,该在庙里,在菩萨座下修行。”

    “修行是什么?”

    “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1。”

    “不明白。”元崇拨浪鼓似的摇脑袋。

    了疾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2。明不明白?”

    “还是不明白。”

    了疾睐向月贞一眼,“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3,懂不懂?”

    元崇只是摇头,了疾将他放下,掐了下他的脸,“跟你母亲进去吧。”

    月贞翻了个眼皮,带着一点气,牵起元崇转背就走。了疾伫立着禅杖,在细雨里回望。看到月贞的裙角被雨沾湿,拘束地扬进了半尺高的门槛内。

    他想到头一回在园子里撞见她,记得她身上一种原始的,纯粹的美。如叶如草,如万法自然。而今不知不觉地,她似乎内敛了许多野性。

    其实也算是好事情,深宅大院里存活,性子太张扬最容易吃亏。但他悲悯的心仍愿她不被俗世雕刻,愿她能始终保持天然的脉络。

    细雨点点芭蕉上,轻烟屡屡绕薄林,有些茫茫的凉意。月贞牵着元崇进院,廊底下有两个小丫头低着脖子坐活计,见了她只略略点头。

    纱窗内有说笑声,月贞在廊庑底下收了伞,朝里头歪着打探一眼,见缁宣同位相公背身坐在椅上,对面坐着芸娘。

    琴太太正也瞧见她,欠身招呼:“崇哥,进来拜见你表叔。”

    说蒋文兴是表叔,其实论不上,不过是门曲折外亲,叫得远了恐生疏,加个“表”字显得亲,也是给人家面子。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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