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25章 剑出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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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泽将众人带进殿内,遣散一群旁观的弟子,关上门处理这桩棘手的事。

    白泽坐在主座,季酌泉给他倒了杯茶。他两指贴在杯沿将其推开,指背白皙的皮肤被热水烫得发红,才缓缓收回手,说起对几人的安排。

    赵宽为在刑妖司内当众执剑杀人,是为大忌。虽倾风最后无碍,可此举有违纲纪,有失法理。而今刑妖司精神不贯,上下虚假以对,苟且相应。当修明吏治,不能轻恕。杖三十,遣至边地戍卫。如有大功可再召回。

    赵宽为今年已近五十,召回之日恐此生无望。赵氏先是死一小辈,又折一主家弟子,着实凄凉,怕与刑妖司生隙,也叫旁族心寒。

    边上的老者跪地求情,以额贴手,半白的长发与墨色的宽袖铺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冬日的鸿雁,蜷缩一团,萧瑟发抖。

    白泽只道:“不可。‘欲败度,纵败礼。’。”

    赵宽为低头不语,按着脖子的伤口朝白泽行礼领罪。

    白泽再看倾风。

    倾风既自己承认诛杀纪怀故,案情梳理清楚之前,当关入牢狱候审。

    赵宽为问:“是要关在刑部的大牢,还是刑妖司的大牢?”

    倾风不是刑妖司的正式弟子,纪怀故又是朝廷官员的子嗣,由朝廷或刑妖司负责审理都可以。共同审案更是合情合理。只是进了前者的地方,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白泽说:“刑妖司西北狱。纪怀故是我刑妖司弟子。”

    刑妖司西北角山底关押的囚犯,都是一些轻犯,大多是因偷鸡摸狗、聚众斗殴等琐事关押进去。

    陈冀张了张嘴想说话,赵宽为也觉得白泽此举有偏帮之嫌,可抬头一见先生沉冷的目光,又忍了下去。

    至于边上那老者的处置,白泽没让倾风等人旁听。

    倾风退出殿门时,那老者仍跪趴在地没有起身。

    山外钟声又响了两道,白泽低垂的眸光落在老者清瘦的脊背上,这才端起桌上那杯凉透了的茶,闭目喝了一口。

    一道局促的风呼啸拍来,合上房门,阻绝了视线。

    陈冀回过头,走了两步,不停长吁短叹。

    倾风靠近说:“师父,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哪里是替你担心?我还不如替牢里那帮小妖担心!”陈冀嫌弃将她推开,又看了眼紧阖的大门,五味杂陈道,“唉。师叔也算是先生看着长大的,先生于他如师如父。或许有时顾忌太多,反行错事。”

    倾风见他兀自要往山下走,问:“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陈冀摆手道:“你自己去西北狱找个空地蹲着吧,我懒得送你过去。”

    倾风惊道:“没人管我?”

    陈冀指着自己气愤道:“你师父我都压在这里,何必再分出心神管你?你早点过去,别劳人催。”

    倾风:“……”这京城的刑妖司做事可真有意思。

    院内春花无声飘落,黑云推风而走,阴沉了半日的天又泄出一道金光。

    等人全部退去,原本清丽幽美的景致,因陷于萧索的岑寂。

    白泽走出大门,站在回廊上看远处花影重叠。

    不知去了哪里的林别叙这才出现,沿着长阶大步走来,近时抬手朝他一礼,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白泽问:“你不是不想管刑妖司的事?”

    林别叙温声道:“我只说不管与我无关的事。”

    他坐到屋外檐下摆着的棋盘边上,抬手抓起一把木盒里的黑子,黑色的棋子哗哗从他手心滚落,最后只剩一枚被他捏在指尖。

    他扫了眼案上的残局,一手把玩着棋子,思忖着却没落子。

    白泽问:“何故激她?”

    “我只是不想她就这样离开。”林别叙仰起头,看着白泽笑了一声,“您不必这样看我,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剑主。我只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份气机。”

    白泽:“什么气机?”

    “同您当初看见我时一样,一道杀机。我也很好奇,人族如今还有何人能够杀我?”林别叙指尖一松,棋子掉了回去。他悠然笑道:“当日您不杀我,今日我也为您留这生机。”

    白泽微微皱眉,眸光轻闪,面露沉思。

    林别叙起身,宽长的衣袖拂乱了桌上的棋局,他直接从盘上拿起一子,递到白泽手里:“而今天机不可再窥,先生,希望您这次,不要赌错。”

    说完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

    西北狱寥无人烟,路边也无标识,只有郁郁葱葱的草木与蜿蜒多岔的小道。倾风在山里逛了两圈,险些迷路,才找到地方。

    刑妖司掌刑的师叔已送来公文,讲明原委。倾风报出自己姓名,核对无误,狱卒便提笔在纸上画勾,让她在外稍等。

    年轻狱卒先进去巡视了一圈,将最靠近门口的那间门干燥牢房清理出来,让倾风住在里面。

    里头的小妖无聊得紧,难得来了个新客,还是个人,觉也不睡了,爬起来瞻仰风采。

    于是倾风一过转角,就看见一排排脑袋从牢门的缝隙里伸出来,有些还变回了原型,姿态各异地朝入口方向挥动四肢。

    尤其是她房间门正对面关着的那只牛妖,眼睛睁得浑圆,瞳孔墨黑,被日光一反,比烛火还亮。耳朵上一对金饰随着脑袋转动跟着轻晃,见倾风看向自己,扯起嘴角露出个阴恻恻的恐吓笑容。

    刑妖司的牢门做得一向不坚固,关押这群妖族主要靠的是锁住手脚的精铁。

    那链铐深深凿入地底,长度恰好够在一室之内活动,所以就算半边身体能伸出牢门,也逃不出去。

    若有谁将木门砸坏了,链子就缩短一截。敢蓄意闹事的,就押到天敌的牢狱里蹲坐两日。

    看这帮妖龇牙咧嘴的很是凶恶,但从锁链判断,刑妖司的管教颇具成效,都很乖觉。

    狱卒用木棍敲了敲牢门,好意劝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见有几只小妖掐着嗓子尖笑,觉得自己这番良心真是白费,索性白眼一掀任他们找死,改口道:“好自为之吧你们。”

    他拉开牢门请倾风进去,上了个锁就离开了。想来倾风对牢狱里的规矩该轻车熟路,不必他多说。

    倾风听着耳边仿佛一万只蚊虫同时振翅的噪音,才想起那只聒噪的狐狸来。如今也算同病相怜,勉强能体会到丁点他鬼哭狼嚎下的可怜,便走到牢门前,问了句:“这里有狐狸吗?”

    “有啊。”一妖接话道,“我们这里要什么小妖没有?现在没有,过几天不定也要有了。”

    许是那微波荡漾似的腔调原因,倾风听着,总觉得这话味道怪怪的,不知那小妖进来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她猜就狐狸那狗脾气,同这帮举止轻浮的流氓小妖关在一块儿铁定不好受,不定每日气得抓狂,把一身狐狸毛都给拔秃了,好声叫道:“狐狸,出个声儿。”

    一妖娆女声不耐地回了句:“喊我做什么?你又不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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