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38章 剑出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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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否泰山上风声凛冽,众人听了一整晚吹檐打瓦的鹤唳声,都在心绪浮落中辗转难眠。

    时过三更,还有人在空明夜色下对影舞剑。

    早晨起来,主道上落了一地的残叶,鸟雀跳出绿叶高林,停在青石长阶上。年幼的弟子沿着蜿蜒石路仔细清扫,兜里放了几把鸟食,沿途撒上一些,将它们引到别处。

    倾风走出门,陈冀已经不见了。

    他在京城虽无族亲,可陈氏先辈的祖坟就落在郊外,他难得回来,循礼要去扫墓拜祭。还要去见一些陈氏遗孤,访几位旧友,数不清的琐事,倾风时常不知他去了哪里。

    倾风则是游手好闲。先在院中练了会儿剑,吃过饭后,无所事事,游荡着想下山一趟。站在高处,远远瞧见山门口的盛况,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山下的人比昨日多了五倍不止,如潮似海地堵在入口,喧哗声足能传出一里远。

    守门的护卫增加到了十多人,连山间巡查的弟子也增加了两倍。刑妖司还向朝廷调来千人将士,专门负责维持山下秩序。

    听顺利进到山上来的百姓讲述,众人全在议论那还看不见影的剑主。尚不知道那人是谁,往日的英勇事迹已开始编纂起来了。

    倾风穷极无聊,又不想回去刻剑,只好再往大殿去。

    柳随月见她出现,面上是高兴的,不过情绪比昨日沉闷些。将她拉到身边,不多说话,与她一起看场上的试炼。

    今日出场的弟子实力自然没有昨日的好,可精神面貌却尤为亢扬,大抵是召集了狐朋狗友好生商讨过对策,一场试剑玩得花样百出,就差将阵法给搬上来了。

    倾风看得啧啧称奇,没一会儿,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道高亢喊声,竟压过现场百多人的嘈杂,清亮地划破长空,只不过略带狼狈:“快快快!让让让!”

    倾风循声望去,那人也恰好露出脸。

    来人背上系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身形快如白驹,几乎掠出残影,边跑边嘶吼道:“借我一阵东风!”

    他两眼直勾勾落在木架旁的小童身上,像是知道某人定在围观,踏上长阶最后一步时,尖声叫道:“柳望松!”

    柳望松的表情里写满了不情愿,无声暗骂,手上的长笛却是及时抛了出去。

    倾风追着那人的身影,视线不断拔高,就见他这轻巧一跃足足腾起一丈多,整个人如同展翅的野鹤,轻飘飘地滞在空中。

    即将下落时脚尖点在长笛上轻巧一蹬,又借势而起,几能直接冲上大殿屋顶去。

    这人轻似一片鸿羽,速度也是极快,仅两步便跨越了四五丈的距离,眨眼之间便到了小童上空。旋腰而下,落地时又如鹰隼捕食,疾如流光,几位师叔还仰着脖子找人,他已经拿到托盘上的檀香。

    柳随月介绍道:“他就是张虚游!”

    张虚游跟柳望松果然是一丘之貉,他拿着香点好火,再次翻身而起,手指夹着三柱长香,在空中直接弹射入大鼎,落地后仰头猖狂大笑:“哈哈哈!”

    没容他得意多久,一中年男人紧追而来,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的官服,头顶的发冠也松散得摇摇欲坠,一见张虚游已试剑成功气得牙关打颤,指着他破口大骂道:“张虚游,你这逆子——”

    张虚游脸色大变,却不敢再跑,被他父亲当众执鞭抽了两下,疼得跟蚂蚱似地跳脚。

    倾风瞠目结舌道:“怎么回事?”

    柳望松今日的喉咙好了不少,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高深莫测地丢下三个字。

    “夜、燕、志!”

    倾风听完,拧着眉扭头问柳随月:“他刚才说的是人话吗?”

    柳随月拍拍胸口,自信翻译:“他的意思是,昨日持剑大会延期,张叔还不知道。他昨晚悄悄去给张虚游传递了消息,让张虚游趁着今日张叔放松警惕,逃出来参加大会试剑,可惜被张叔发现。张虚游这人实力虽不怎么样,如燕雀无甚出彩之处,但多少也有自己的志向,张叔不该禁锢他在家,断他前路,叫他郁郁不能伸展。”

    柳望松点头,尤其是对她评价张虚游的那段话极为满意,放心地去捡自己的长笛。

    倾风醍醐灌顶,现下倒是对张虚游没什么兴趣了,更想知道他们兄妹二人到底是靠什么交流的。

    张虚游绕着铜鼎跑了一圈,嚷嚷着与他父亲讲理:

    “住手,爹!先生定然是为了等我才延期持剑大会,我怎能叫先生失望?”

    “先生赐我生,我为先生死!”

    “您今日拦住的不是一个我,而是人族的剑主啊爹!”

    “剑主虚游,这名字何其相配!是先生给我起的!”

    “喂,你们看归看,别忘了将我名字挂上去啊!”

    一众看客皆被他的举动逗笑,沉肃的氛围都驱散不少。唯有张尚书面色阴沉,指着儿子咬牙切齿。

    周师叔开解他:“张尚书,我想你是多虑了。照我来看,虚游这个性情,怎可能做得了剑主?反正我家那个,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人附和道:“你瞧我们这些弟子同是一副邋遢散漫的做派,真要遇上什么危险,难道能指望他们顶上什么大用?可我们还是不拘着他们来参加持剑大会,因为——”

    几位师叔异口同声道:“他们不行啊!”

    张虚游与父亲追逐,脚上鞭上疼得龇牙咧嘴,仍不忘为自己辩白:“周师叔,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你说的这话我不能苟同!起码我比柳望松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柳望松成了过完河被拆掉的那座桥,气得做口型大骂。柳随月笑得前俯后仰。

    几人七嘴八舌地揶揄道:

    “张尚书,来都来了。”

    “虚游还小,你哪能管得住他?”

    “张尚书,自困了,你这是看不开啊。”

    张父跑了这一路,本就累了,见那么多人开口相劝,亦不想在先生殿前争吵。知道今日已成定局,两眼猩红地瞪了张虚游最后一次,收起短鞭道:“我往后不会再管你!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说罢怒然拂袖,大步离去。

    张虚游从铜鼎后走出来,朝着他的背影深深一鞠躬,高声道:“父亲,我有自己的道,你护我再远,也得我自己走!戟折钩沉也好,悲凉颓败也罢,因是我自己选的,我才叫张虚游!儿子不孝,请父亲保重!”

    倾风听着,原还以为他不经世故、懵懂无知,现下才发现他嬉笑怒骂本心通透。舍得起自是放得下,道心坚定。

    无趣。

    还不如去找狐狸闲扯。

    张虚游正经不过片刻,见父亲已经走远,直起身,高抬着手臂朝四面招呼,俨然当自己是此地之主:“诸位,想参加持剑大会的赶紧,现下我已报名,明日可就没有了!”

    周围人笑骂他不要脸,他不甘示弱地回了两句,转身朝着柳随月走去。找了一圈,疑惑道:“刚才站你身边的那位师妹呢?”

    柳随月指着上山的路,说:“去找先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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