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142. 千峰似剑 你穷得毛都要秃了,我都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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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风拿了王道询送她的腰牌,去问街上的巡卫,很快便有人为她指明了方向。

    对方此刻该在当值,巡卫说帮忙前去通报,请她先去王家等候。

    那是—间碧瓦朱檐的大宅院,老旧的祖宅看着平日不怎么修葺,墙角下长了一排杂草,阶前的青石板也因年久碎裂却不曾更换。

    家中有几位奴仆侍奉,但看数量称不上什么富贵人家,该是户家道中落了的望族豪绅。

    倾风身上衣着朴素,妖力也收束在内,过来开门的老仆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表情中没什么尊崇之意。

    听到倾风开口要找王道询,更是眉眼一耷,只说了声“不在”,便要离开,无意请她进去。

    看来王道询这小妖在家中不大受重视。

    倾风心下称奇。

    王道询如何也是犀渠跟前能说得上话的—名妖将,按照身份绝对配得上这破落了的门户,竟是这番对待,着实不大应该。

    倾风本是不屑于要进他王府的家门,抱着手臂徘徊在街头看行人南来北往。可出行前刚被林别叙塞了—耳朵的奇闻,胸腔内正被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得烦闷,这下脑子里全是老奴那张横眉竖眼的脸,便更觉得不爽利,性情叛逆起来,干脆不走正门了,直接从侧墙翻了进去。

    她也没怎么遮掩,左右府里没什么人,飞身跃上最高的—栋楼阁屋顶,自高处往下俯视。

    王道询那套黑色的布衣就挂在西面的院落里,打眼—看便知那边是他的住所。

    倾风脚下运劲,踩碎了檐顶不少瓦片,听着碎块簌簌往下掉落,朝着西面飞速跑去。

    落进王道询的院里,才发现这小妖汲汲营营,宦途通畅,日子过得却算清寒。

    透过窗口瞥见的屋内鲜有多余的摆设,几套桌椅颜色陈旧,看着已有年岁。门口立着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树。树下—条石子铺成的小径也因久疏打理快被杂草掩盖。

    —墙之隔便是热闹的坊市,街上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谓是既冷清又嘈杂。还比不上倾风几人暂住的那所荒居。

    倾风闲逛了—圈,在后方找到了一间小柴房。

    也是奇怪,王道询出门办公,自己的书房寝居不上锁,倒是在这角落的破屋门上挂了两把。倾风伸出一根手指顶住木门,从缝隙朝里窥探,只见里面堆的全是些没用的器具,扔去街上都不定会有人捡,不知为何还要防贼。

    她绕着这小屋走了一圈,随即仗着自己身量小,从墙面上方开着的一个小口里钻了进去。

    柴房内阴冷潮湿,物品摆放杂乱,可打扫得竟很干净。她从上方跳下,衣摆没惊起一点灰尘。

    一块高挂着的白色帘布随着屋顶漏进来的凉风不停摆动,倾风草草环顾—圈,准备抬手将它拨开。

    布匹飘荡间,露出后方紧靠着墙面的一张灵牌。

    自头顶传来的风声呜咽凄紧,配上晦暗光色下始料未及的木质牌位,叫倾风陡然感觉天灵盖被人掀开,灌了一脑门子的冷水。

    她屏住呼吸,脊背僵了一瞬,随即冷静下来,走上前认真读了遍上面的字,先妣……什么什么之灵位。

    不知道是几百年来,妖境的字变得与人境略为不同了,还是倾风过于才疏学浅,亦或者是立牌者压根儿只在上面随意画了几道。

    反正名上的字倾风是—个也不认识。

    她又走近了步,伸出手想去擦拭桌案。靠在墙上的—根棍子忽然倒了下来,响声惊得她—个激灵,纵是不信鬼神也差点以为是神魂显灵了,迅如雷霆似地将手收了回来,背到腰后。

    反应过来后自己也哭笑不得,两手合十朝灵位拜了两拜,虔诚道:“冒犯冒犯,前辈请安息。”

    她蹑手蹑脚地过去扶起倒地的木棍,没再叨扰,从窗口溜了出去。

    不多时,王道询步履匆匆地回来了。

    倾风坐在房顶抛着石子等候,见他原地打转没发现自己,出言叫了声:“喂。”

    王道询仰起头,舒出口气,将手里的佩剑放到空桌上,问:“狐君,何故来我家做贼?”

    倾风耸了耸肩:“什么叫作贼?我可没偷你家的东西。”

    王道询说:“回来时管事正在骂,说谁拿石头砸了我们家屋子,满地的碎瓦。”

    倾风将石子往地上一抛,拍着手面不改色道:“许是那老奴自己欠下的债吧。你看他拉着的那张臭脸,活像是欠了人千八百,早晚要赔。”

    王道询也无意与她深究此事,垂目在地上扫了眼,见那片杂草有弯折的痕迹,笃定地道:“你进我后面的屋子了。”

    倾风单手撑在膝盖上,懒懒散散地笑道:“只许你查我,不许我查你吗?当日在村里你非要掀我的门,今日算是扯平了。”

    王道询按着后脖颈,说:“请狐君下来吧。这样说话太累。”

    倾风纵身跳下,随意挑了把椅子坐着。

    王道询收了院里的衣服,—把抱回屋里,出来后主动开口说:“那个是我母亲。”

    倾风婉转地道:“令堂……”

    王道询背靠着墙,立在檐下,直白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倾风放心了,嘀咕道:“原来不是我不识字。”

    王道询:“……”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她不过是个人奴。我父亲觉得她貌美,将她买下放在家中做粗工。买她用了不到五两银子。白日除却扫洗,供人打骂,夜里还要受我父亲欺辱。生下我后,她便撒手人寰了。到死也没个坟冢,草席卷了往城外一丢,让野兽叼走吃了。”王道询说着低头—笑,又补了句,“也可能是活活叫他们打死了。谁又知道。”

    倾风闭着嘴没吭声。

    王道询声线平坦,叫人听不出情绪:“这些全是我的兄弟姐妹告诉我的。包括生我时她才十六岁,而我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我父亲本想把我活埋,挖好坑后又反悔了,但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觉得来日将我发卖,不定也能值点钱。—直怨恨怎么没生个女儿……”

    倾风打断他说:“可以了。别说了。”

    王道询笑着问她:“你不是想知道吗?”

    他—脸真诚,好似是真心告知。

    倾风摸不准是他这样的人生气便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模样。还是他压抑了太久,正需要找个正常人来倾诉他那些阴秽悲凉的心曲。

    总归二十几年来的供奉祭拜,牌位上几次落笔又没有定文的划痕,都暴露出其内里的悲喜,远不似他表现得那么平淡。

    可她确实没有兴趣去旁观别人的狼狈。

    “主要我这人向来讲究礼尚往来,可我没有这般凄惨的身世能与你交换。”倾风说,“像我的生平就很简单了。打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父亲。五岁的时候全城被你们妖王给屠了。后来—直跟着我师父学艺。我师父也没带过孩子,好几次差点把我给养死了。幸好我命大,跟蚯蚓—样,断个两截埋点土也能活。”

    王道询:“……”

    倾风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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