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王爷又病了: 23、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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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敛躺在床上,手脚都被捆缚着,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像是一架老旧的马车,不堪重负地呻/吟着。

    他刚被灌下药。

    丫鬟正拿着湿帕子,仔细擦拭他身上的污糟。

    “素兰......”

    赵敛冷静下来,眼睛恢复清明,望着丫鬟喊道。

    “王爷,奴婢是沁香,素兰姐在外间。”

    说完,沁香朝一边的丫鬟使眼色,丫鬟赶忙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素兰匆匆进来,接过沁香手里的帕子,“王爷可好些了?”

    “解开吧。”

    闻言,素兰赶紧松开赵敛手脚上的布带,又仔仔细细给他擦洗干净。

    等换过两盆水,赵敛看着素兰手上、脸上的淤青,缓缓道:“自行去库房领赏。”

    “是。”

    “都下去吧,不用守夜。”

    “奴婢就在外间,王爷有事就唤奴婢。”素兰罕见地没听从指令,给赵敛身上的淤青和划痕都上了药,这才带着人离开。

    屋里燃着灯,狼藉已经打扫干净,只是没来得及换上新的,衬得尤其空荡。

    赵敛目光落在案几上,那里只有一盏灯烛。本来还该有一个瓷盆,里面有一条爱在半夜吐泡泡的小鱼——只是现在唯有地上未干的水渍。

    灯烛的光好像活了,丝丝缕缕涌向赵敛,顺着他皮肤的肌理深入血管,钻进骨髓。

    赵敛成了一团腐肉,蛆虫在他的皮肉里蠕动,吸干他的血液,又爬向他的骨缝。那些腐蛆有铜铁般的利齿,将他的骨头啃食得千疮百孔。

    他的内里被吸食空了,只剩一层腐臭的皮囊。

    这皮囊还算柔韧,任腐蛆怎么钻咬啃磨,都不曾破烂,给他留了半点体面,没把他腐烂发臭的内里昭之于众。

    只是蛆虫将他蛀空、被他喂得肥大无比尚不满足,张开带着血肉残渣的口器,意图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

    密密麻麻的蛆好像找到了出路,一股脑涌向他的食道。

    赵敛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骨肉都在疼痛,它们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恐惧绝望地尖叫着。尖叫声刺入赵敛耳膜,折磨着他为数不多还算平静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堵住了他的口腔,呼之欲出。

    他明明难以喘息,却闻到了刺鼻的腐臭。

    赵敛双拳一下又一下,死命捶在床上,发出一阵阵闷响,最终还是难以自控,掐住自己的脖子,企图杀死恶臭的蛆虫。

    “王爷?”

    素兰好似听到什么声音,轻声唤了一句。

    那群蛆虫仿佛羞于见人,瞬时就消停了。

    赵敛蓦地松开手,弓起身来喘着粗气,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没听到回答,又忍不住担忧,素兰便想进来查看一番。等看清床上场景,不由呼吸一窒。

    “王爷!”素兰赶忙跑过去扶起赵敛,给他垫了个软枕,这才腾出手来顺气。

    “无碍。”赵敛抬手制止素兰,独自倚在床上喘息。等呼吸平复了,吩咐道:“点上香薰。”

    素兰略显诧异,赵敛素来是不爱点香薰的。不过没多想,手脚麻利地找出香薰点上。

    在淡雅的清香中,萦绕在赵敛鼻尖的恶臭逐渐消失,那股作呕的感觉也慢慢压下。

    赵敛失神地望着袅袅升起的白烟。他赵敛是个烂人,从内到外,烂透了。

    本就是个短命的鬼,何苦蝇营狗苟偷生十几年。十年前他就该死,死在周军的长枪短刃下,抑或者葬身兽腹,若干年后化作一滩烂泥,运气好还能养出一株花来。

    阮朝青又何须救他一命?

    如今倒好,仗着阮朝青纵容他,什么浑话都敢说了。

    赵敛想,他要死就安安静静地死了,也不入皇陵了,乱葬岗一扔,几场春雨过去,也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至于阮家的祖祠,不敢肖想了。

    素兰端来清水给赵敛擦冷汗,见他有气无力地坐着,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不由心里泛酸。

    擦洗完,轻声开口道:“王爷,奴婢给小鱼换了个瓷盆,这会儿在外间放着,可要端进来?”

    闻言,赵敛轻抬眼睑,双目无神地望望地上还未干涸的水渍,久久未言。

    等了一会儿,见赵敛没有反应,便想低头收拾水盆,暂且退下。

    “明日早晨,着人送还南征王府。”

    素兰手下动作一顿,随即福身,端起水盆离开。

    然而那条鱼终究没能送回。

    “阮老太爷让送回来的?”

    “回王爷,正是。”

    复命的下人俯身立在赵敛身旁,将所知的事情一一道来。

    “南征王今日早朝时候,自请陪护肖大人前往北都赈灾,太上皇准了。”

    赵敛独坐到凌晨,本想洗漱上朝,奈何无力起身,便告了假,倒是不知今日朝上还有这一出。

    下人顿了顿,见赵敛没有别的意思,又道:“一下朝,南征王便点了兵马,前去追肖大人了——阮老太爷的意思是,他不会养,请王爷费心多养几月。”

    “既如此,便送还云安寺吧。”

    复命的人离开,赵敛枯坐着,面上并无波澜。

    “素兰,更衣,本王入宫一趟。”

    ——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

    赵敛长叩殿下,身子单薄,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坚定。

    太上皇揉揉额,见赵敛一动不动,显然心意已决,遂长叹一声。

    “既然你意已决,为何还要来问朕?”

    赵敛长跪,不发一言。

    太上皇无奈,只得松口,“也罢。江南回暖,你只当去养病吧——这一个月,常去看望你母后。”

    “儿臣谢父皇。”

    太上皇挥挥手,赵敛也不欲多留,径直起身告退。

    只是他走后,殿中一片寂静。

    伺候在旁的老太监见状,张口正欲为太上皇宽心,话头一转却吞回了腹中。

    齐王殿下此番前来,是恳请太上皇恩准他前往江南封地的。

    自封王后,赵敛便没去过封地,一直待在京城。

    如今只怕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至,不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等一月后去了江南,若有殇,不入皇陵。

    他一个没根的老东西,这档口也说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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