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 6、第六章 化敌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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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心动魄的一晚过去,破晓时分,我们又不得不耳提面命。赵延勋负手长立,不怒自威。踱步间不疾不徐道。

    “今日起,我将以朝中重臣的必经之路要求你们,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如果你们只欲不辱门楣,那我尽可使你们转入另外两位高师门下,许你们一个既定的前途,我可以保证,你们将是他们手下的难出其右。但是在我这里,我可以明确地坦言,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也许你甚至难以出师。所以,斟酌好你们的前路,具体地回答我,你的野心。这将是你们之后十年内挥之不去的命题。”

    他言尽于此,我们面沉似水。默然转瞬即逝,太子和裴林都已脱口我预料之中的答案,只有我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还长久地沉默着。

    我的心其实在剧烈动摇着,我是一无所有,但是我在苏家即使是用作笼络势力的投注,也尚且可以苟活于世,活的比那双忘恩负义与丧心病狂长久,也算是快意…

    只是,我会真的心安吗,我沉睡于地下的母亲,何以为家?

    鲜衣怒马,狂风吹面,挑灯破阵,揽剑自照,心方可平,快意恩仇的心境,除却钟离,无人可温。

    一念及此,我敛眸讥诮,抬头却是目流肃杀,语出狂妄。

    “遥想先人当年,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焉不过掷去三岁尔。我等后人,生逢盛世,自当胜之。”

    赵延勋闻言一滞,凝眸望我,继而轻笑。

    “这般年纪,倒是伶牙俐齿,不似武将的直爽,倒似文臣的悬河。只是这口气,却又容不得我劝你入仕了。曾听你父亲痛心疾首你的不学无术,几日看来,颇有长进。”

    我只是低头拱手,逐字逐句如鲠在喉。

    “弟子惶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弟子并非不晓天高地厚,但为的是背水一战,毕竟我此前无知轻狂,但历人事,方觉父亲苦心,因而生愧,当知耻后勇。弟子斗胆,望师父严加责罚,我比之这几位实在是疏浅,但我之诚心,天地可鉴。活在父亲的恩荫之下固然荣光,我却难以泰然。我是父亲苏长青的儿子,理应承父亲的无上光景,可我不会成为第二个苏长青,我是苏承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来日方长,师父在上,受在下苏承景一拜,还望师父不嫌。”

    言毕我眼角一酸,仍然是在给别人行跪拜礼,可是这一次,我不再是以卑微的姿态,惶惶不得终日地认命屈膝,而是以最虔诚的姿势,拜向自己不明而坚定选择的未来。

    我在拜自己,拜那个一路颠沛流离跌跌撞撞还没有认输的自己。

    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地立在朝堂之上,龙行虎步,答天子问话,报上自己的名字—苏钟离,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怎能让它,不为人知?

    我落落后撤一大步,膝盖重重落地,却上身□□,双唇紧抿,眼中的清明慨然纹丝不动。

    历历在目的是那个唯唯诺诺,状似惊弓之鸟的自己,服帖乖顺地盈盈拜倒的复沓。

    这个动作的转变,也不过隔了十五天。

    十天半月,可以让一个已成定局的弱女子的前半生改写,那么后半生哪怕挣个鱼死网破,也算死得其所,蛮女逾矩,有何不可?

    我徐徐说完,没有顾及太子复杂的目光以及裴林惊惧的容色甚至是师父欣慰的颔首,而是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宋睿辰。

    那他呢?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无可奉告?

    不料他嘴角轻轻勾起,似是而非地喃喃自语。

    “我没有各位的底气,那我就只好找个参照了,苏家不错,但求能够和立一个与苏家不相上下的门户吧。”

    此言一出,全场寂然。

    太子的神色微妙又玩味地看向我,似乎在琢磨着局势的调整对他是否有利。

    显然,这位仁兄的作梗,隐现洗牌迹象,但是,我怎能容许这样不稳定的倾斜?

    可为什么他总是冷箭频发,打破平衡?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眼下错综复杂的利益网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我和太子裴林这一条线,正面是敌,反面为友,闹僵了,于我于他都有害无益。

    这里有太子,有羽林军最高统领,这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脉,为什么要弃之不用,让我腹背受敌?

    难不成,他脑子有问题?有勇无谋,一介武夫,是不入流的莽人,阴差阳错成为了赵延勋这样的狠角色的弟子?天啊!我如果真的相信这套逻辑,那一定是我脑子进水才对!

    我生生压下攻心的怒火,扯出了一丝皮笑肉不笑。

    “哈哈,宋兄真是会打趣,我们苏家也不过是武家中的一家罢了,宋兄谬赞。宋兄这样气宇轩昂,定成大器。”

    “哦?苏兄果真巧舌如簧,不过我可不是说笑,这就是我的心中所想,还望苏兄不要介怀。苏家之后怎会不堪重任?你当大器晚成。”

    欺人太甚!我的面色终是冷了下来。

    “宋睿辰是吗?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不太高兴的是,你对我的不尊重。”

    我一字一顿,直视着他,虽然我比他矮了一个头,但我只是直视着他。他不冷不热地看了我良久,还是别过头去。

    “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不喜欢苏家的做派。”

    我心思一动,反唇相讥。

    “不喜欢苏家?那你来苏家的地盘自找不快?还是离苏家远远的好,眼不见啊,为净!”

    推波助澜地,我啐了一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他果然触动,眉宇深深皱成了川字。

    “呵,如此倒好。只是我不能。”

    就在我欲乘胜追击之际,赵延勋轻叹一声,终是幽幽开口,石破天惊。

    “承景,不要问了,他是你父亲一战封候那年,功劳仅次于你父亲的偏将的后人,也是以他的命替你父亲挡了一箭的宋凌云。那一仗举国欢庆,他父亲却没能回来,他的妻子不久也随他去了,当时朝堂一片歌功颂德,庸臣奉承得天花乱坠,登庸纳揆,天子需要造势,于是龙颜大悦,丰功伟绩浓墨重彩,这些未能正丘首的将士却只是稍加安抚一笔带过了…”

    我渐渐听不见赵延勋浑厚的声音,我只能望见他的嘴一开一合,只觉得自己站着的这世界快要分崩离析。

    不幸的人生难以穷尽,而身居高位的大人们的穷奢极欲却始终如一,荒谬至极。有些事无法感同身受,

    我知道。我第一次很认真的,不带任何猜忌和戒备地看向宋睿辰,定定地看向他。

    这个随着赵延勋揭开伤疤竟显得有些单薄的少年。在暖暖的夏风里,他却摇摇欲坠,一身寒凉。

    “宋睿辰。”

    我叫他,他恍若未闻,我又叫,他还是不语。

    我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呼唤他。风声一片中过了良晌,他淡淡皱眉,气极反笑。

    “怎么了?你要安慰我吗?我不屑,也不需要。”

    我真诚地展颜。

    “并不。每个人的人生终究是不同的,而没有办法经历他人所经历的,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我只是想说,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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