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 19、第十九章 音声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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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虎视眈眈的三皇子眼线,密布其中,一旦摸出其底线,便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若不是碍于其太子身份,前仆后继上来“切磋”者怕是要踏破门槛。

    这也是我脱离苏家深宅不成那日他们打上山头的缘故了。

    视野开阔处,心思叵测者无所遁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沉寂下去,他是在蓄势,所谓不显山露水,是在我们看不见的时与空,他从未轻慢任何一次和裴林的交锋,裴林锐利如此。

    果毅如此,张怀民之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为了那场最终定终身的大试,那场他父皇会亲临的出师仪式,他经营了整整三年。

    而那也是,我□□上彻底脱离苏府的唯一机会。至于我与苏府彻底决裂,啊不对,与其说是我狠心大义灭亲,倒不如说是让官家谨听天命,苏家天良丧尽,举国上下,皇天后土,抛弃了苏府。

    第一轮考核结果木已成舟,我们四人众望所归榜上有名。

    咳咳,说的好像我们四个抱团一致对外,结党营私了似的。

    不过即便我们与太子联手,怎么也算不得“祸乱朝政”是了。

    挤进扰攘的人群,我举目榜单,依次是裴林,苏钟离,张怀民,宋睿辰。那三人远远站着,落得清闲,尽显风雅。一个看我,一个看景,一个看剑…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又跋山涉水地挤出人群,没好气道。

    “你们几个,这么事不关己,出淤泥而不染,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啊?”

    张怀民微微一笑,端着他笑面虎的温润如玉,浅浅淡淡。

    “钟离何出此言,只不过比完就心中有定数罢了,何须在意外界置评呢?”

    这话说着不痛不痒,却杀伤力极大,尽显他道貌岸然的“君子”本色。让我两眼一黑,差点一个趔趄栽在他面前。

    我运力三分,抚了抚郁结的心房位置,强压住想揍当朝太子的冲动,粲然一笑。

    “君言非我意,我意在精进且慎独。”

    张怀民眉峰轻佻,噙着一抹不浓不淡的笑意,不气反笑。

    “如何见得,洗耳恭听。”

    我嘴角痉挛了一阵,还是莞尔笑着,心中无能狂怒着咆哮。

    “你当是君臣策论啊,你父皇还龙体康健呢!”

    但是此大逆不道之言辞只能乖乖咽回肚子,这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自以为地巧笑倩兮。

    “诚如殿下所言,吾之如何,他人管中窥豹,自身洞若观火。他人即孤岛,我自成一体。但我们之进退,当以参照。精进是动态的历程,不疑行船动,唯看远树来。我们难免借助外力,在见众生中见天地,见自己。这与借力打力,不谋而合。”

    看着三人一个笑着点头,一个凝眸深思,一个回身定定,我顿了顿,继而道。

    “沉舟侧畔千帆过,两岸青山相对出,同样是舟行,可积水成渊,却是大相径庭。殿下,可明白?”

    我言毕,意味深长地看向张怀民,一挑眉,把烫手山芋,不卑不亢地丢回他手里。

    张怀民哈哈大笑,乘兴接道。

    “钟离屈才,身在苏府,不过身在苏营可以心在东宫嘛。我这没有繁文缛节,倘以文武双全,可进相位。”

    我悚然一惊,心跳漏了一拍,陡起虚汗的身体本能地拜倒。

    “殿下言重,臣,不敢。”

    张怀民忍俊不禁地扶起我。

    “好言相劝”“钟离不要有负担,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我磨着牙腹诽道。

    “好一个就事论事,公允没听出来,指桑骂槐倒是夹带不少。”

    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我大人雅量,不与他质辩就是了。

    张怀民话锋一转,收起笑意轻言慢语道。

    “至于慎独,我长于东宫,耳濡目染,习得而不觉。”

    他落寞的背影在风中描摹,真情实感的诉诸落在心上,响在耳中,无端联想到自己的野蛮生长,鼻子一酸,此绪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险些泪落。

    “不过,我还挺享受的。”

    他无症兆地嬉笑着复归不正经的模样,破坏了写意的构图,突兀地扭头朝我们轻薄地眨了眨眼。

    我忍无可忍,狠狠一振钟离刀,尖啸而去,张怀民,一言不合,就别合了!

    千江孤远,我好整以暇地持刀立在舟前,极目远眺,青山跃进,风卷江流,我心境与舟俱进,遽然开阔。

    没错,泥沙俱下,大浪淘沙,我们一行人在苏家武场闭关潜心修炼了足足三年,朝升暮合里考核间或,我们已处变不惊,不动声色地将刀剑暗合,生死难分。

    青山远黛,绵延不绝。江山如画,我和张怀民相视而笑,却是不语。

    在这段风雨同舟的岁月里,我们不经意地磨合出了天造地设的错觉,甚而至于裴林退避三舍。

    幸而我的女儿身还不为人知,否则流言蜚语怕是会涌于悠悠众口,难以将息。

    至此,我已经练就可以无声无息使他人凐灭的身手,置对手于死地的有余。

    可是,这远远不及,我波澜不惊的野心。

    尹始,我背负血海深仇来到此处,只为手刃苏府上下;如今,我似乎有所凭恃且心向往之,东宫,这个波橘云诡,人心各异的地方,是比帝府更玩味而微妙的所在。

    人心向背朝令夕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者方可生还。

    这场游戏将天道伦常颠覆,以命下注,分外合我意。

    毕竟,我本“贱命”,已然为时过早地押下了全部身家,沉疴积弊,积重难返。也许不知情者听我失心疯般的狂妄行径会加以责难。

    可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不知何时释怀,一往无后,郁结于心的终成了不以为意,是然。

    “钟离。”

    张怀民轻轻唤我。

    “嗯?”

    我看青山如笑,他绝代风华,暖意顿生。他看我情思流转看的分明,微微一顿,忍俊不禁道。

    “我观卿青山不语仍自在,微水无痕亦从容,此次出行考核升级,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我嫌弃地斜睨“文绉绉”且笑里藏刀的他。

    “以不变应万变。”

    他仍作浑然不觉之态,尾音却是拉长,眼角上扬。

    “卿不以正目视我,是何故啊?”

    我语一滞,行云流水地以白眼相待。

    他俯身凑近,低低笑道。

    “卿可知,文人风骨不遗,对贤士,当青眼可睐?”

    我忍之又忍,还是低估了他的道德底线。

    钟离刀骤不及防的迎风振荡,张怀民抚着怀中刀柄微微一笑。

    “我说过,吾悦卿之悦,所以你的兴起,我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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