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战国之质奴难逃: 4、采石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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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秦王宫东南的王孙府,被押解着一路朝北,赵姝是坐着嬴无疾给的马车去的。她几乎跨越了整座咸阳城,直到跨下车马,被城北冷若刮骨对的夜风一吹,她下意识得缩紧脖子,先前的屈辱惶惑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太子您请吧。”监管属吏音调尖酸不屑,手执铁鞭,领着一队甲士跟着她。

    那属吏是个三十上下的瘦小男人,留着两撇八字胡的脸上,赫然有一刀疤横贯左眼。他时不时得对空挥一记鞭子,显然非是善类。

    冷月西沉,应当已是子时过了。

    天上星明月耀,依稀能看出,这是一所三面环山朝南临湖的地方,四处荒僻到一无灯火,仅能听的野兽遥遥低吠。

    押送她的甲士虽未动手,却是个个面目凶恶肃然,同先前王孙府的侍从天壤之别。

    荒山衰草,四野茫茫。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这些人简直像是来处决她的。

    平城西郊也是这样的山谷,她亲眼见识了那些如虎狼般不要命的秦人。

    甲士的影子被月光拉长,鬼魅似得死死盯在她身后。

    如此无人之处,她咬紧齿关,畏死之心陡生,想到已经数月未见的人,眼眶不由得泛红起来。

    嬴无疾说书信作假,赵姝她自问并不想死。

    所幸那属吏很快便将她领到了地方,兀自哈欠了一声,留下句:“从来到这儿的重犯没跑脱的,这地方啊,跑不出去。不过您是贵人,小人职责重大,还是得罪了。”

    说罢,他似是困得厉害,到底动手推了她一把,在人跨进栅栏后,在门上哐当落了把大铜锁。

    待脚步声远了,赵姝定下魂来,才回神打量起这处来。

    视线适应黑暗,轮廓隐约显出的一刻,她不由得皱了下眉。

    这是个借助山壁岩穴搭建的草屋。

    或者,其实算不上是一处屋子。

    方才进来之处是唯一的出口,短长不一的木柱子撑进头顶的山壁里,这算是门了,却没有任何遮蔽的材料。

    里头能看出约莫三、四丈深的地方,山壁略凹处,席地散着些枯草,上头黑黝黝的堆着些东西。

    摸黑朝里头略走两步,便能瞧清楚,最里头是一只破旧恭桶,再环视一圈,便能确认,那些枯草的确是这里唯一能睡人的地方,而枯草上的那团东西,是被褥。

    一阵猛烈朔风钻入,赵姝立在栅栏前抖了下。

    同王孙府的熏香绮丽比起来,这地方,直如地府。

    想到方才小院里的地龙,她只觉着由身到心得冻结起来,兼之外头杳无人迹的苍茫荒山,她的心像是要被这荒芜残酷的冬夜吞噬一般,凄冷骇然,倏忽间,匆匆抬手拭面。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连地牢都不如。

    抖开那湿冷被褥之际,她一脚踩进冰水里,想要解靴查看足下伤势时,腕间一痛,借了微弱月色,触目似瞧见一圈淤痕。

    “只会倚仗父祖的废物……”

    “连赵王的印鉴是假都瞧不出。”

    她忽然眉睫颤动,低呜了两下强自压下后,一颗心被浓重疑虑攫住。

    微光不足以照亮书信,她抱膝缩靠在山壁上,拥了那肮脏湿冷被褥,默然无声得就那么假寐。

    身上每一寸都在发冷,尤其是方才踩破水坑的右脚,原本磨烂的足底此刻被冰水泡了,生冷胀痛到麻木。

    月儿西沉,赵姝将经年往事逡巡了一遭,身子已然没了知觉。

    抬手触到眉心易容膏皮下藏着的溃烂时,她脑中千万念倾退,头一回想,倘若当时依照父王说的,留那二十万人耗死在平城,她如今是不是就能躺在温暖萱软的床榻上呢。

    一夜昏沉,第二日斜阳渐明,赵姝就被震耳欲聋的劈凿声吵醒了,她僵着身子立起,才行的两步,突觉肺里作痒,便知道自己怕是不好。

    栅栏上的铜锁不知何时解了,她一路咳着朝外头缓缓行去。

    才走出去数丈,她回头迎着耀目日阳,便看见几十人在山坳旁挥锤凿石。

    是那些跟着获罪入质的将士!廉羽也在里头。

    数九寒天,这些人却无一不是满头热汗。

    见了赵姝,皆是抱拳惊异,即便是身处如此境地,依旧语意恭敬。

    属吏挥着鞭子前来驱赶,遇着廉羽时,却只是骂骂咧咧地离开,似有顾忌。

    廉羽见了她的模样,本就背负灭族之痛的青年愈发眉头紧皱。他两个也算自小认识,廉氏世代手握赵国兵权,因此,他是那些贵族子弟中,少有的敢同赵姝对着干的。

    他眉目生的颇冷,时常便是阴鸷桀骜眼高于顶的样子,若非廉家与周室的姻亲牵绊,赵姝实在是不喜欢这种人。

    然而从前不喜的,如今异国受难,廉羽的阴鸷桀骜反倒成了护盾一般,让她觉着心安怀恋。

    午时休整,廉羽将几处通铺的被褥理了理,腾出了两床送到了她那处岩洞。

    待他将干硬到硌牙的馍子吃完,听的咳音愈大,廉羽豁得起身:“我去给你请医官。”

    赵姝一下扯住他衣袖,清秀的一张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意:“你日日跟着老将军,可有见过吾王印鉴?”

    她将赵王亲手交给自己的书帕摊开,咳喘着递到他眼前。

    廉羽沉默半晌,只是看了一眼,便俯身直视道:“诸侯印鉴皆有暗纹辨伪,赵戬的印鉴暗纹在右上,这一方直接省去了暗纹,只要见过真正诸侯印鉴之人,都不需细看便能窥破。”

    赵姝浅浅嗯了记,垂目凝望那方书帕上她父王的笔势,心中暗涌奔腾。

    这是赵王向秦王允诺献城二座的密信,信上写着要在半年后将她换回。

    倘若印鉴作伪,且是秦王一眼便能看穿的作伪,那这书帕的意图……

    “公子……叔父在临终前让我告诉你,继后与大王在去岁……得子。”

    廉羽知道的很多,除了赵姝的身份外,许多事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更清楚些。

    原本是廉老将军嘱他,公子殊一派赤忱稚气,万事有廉家同宗周筹谋,告诉她或许反倒坏事。

    而今局面,廉羽也顾不得时宜,虽然残忍,他却想着,这人也该清醒了。

    ……

    然而廉羽未曾料到的是,也是风华正茂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即便是骄纵着锦衣玉食里堆出来的,那身子骨却竟会弱成那样。

    从那日后,赵姝就没能再起身。

    先是那凶恶属吏主动送了个炭盆,而后第三日上,病愈的戚英被人送了回来,倒是身上还带着几包祛寒治病的方剂。

    可就是烘着炭盆,又得戚英悉心照顾了两日,赵姝的病反倒愈发重了,咳嗽才好了一些,又害起了高热来。

    一直到第五日午膳过了,她才幽幽醒转,睁开眼便对上戚英一张熬得煞白的圆脸。

    戚英见她醒了,当场就失声大哭起来,小姑娘一急,话便愈发说不完整了,她索性就埋首去赵姝项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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