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昼: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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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抬首仰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时, 萧珏心内却想到了道家的无为之说。

    他从前的人生似总是“无为”,总是被世事推着往前走,而他也就一直任由?世事推着, 极少主动去做些什么。

    幼年时燕帝需要一个魏博来的质子, 他就在父亲的安排下?去了燕京, 做了质子与清河公主的驸马;

    后来燕帝翻脸,叔叔在父亲的安排下来救他, 他就随叔叔逃离了燕京;

    再?后来,父亲驾崩, 临终前指定叔叔登基,他亦是无为,就成为了永宁郡王,不在乎外界流言蜚语,选择信任父亲的选择,不染指权势半分。

    皇祖母既十分疼爱他,但又?深恨他的“无为”与“不争”,他知道, 可似是天性如此?,难以违拗。他后来也曾违拗这天性, 为了皇叔的安危,也为了故人不死在皇叔的怒火下?。

    但当他努力想做什么以避免最坏的结果时, 却似乎将事情?狠狠推向?了更不可挽回的深渊。

    皇祖母对他道出?的陈年秘事, 皇祖母忍耐多年的仇恨与痛苦, 如泰山沉沉压下?,将他原本所坚信的压出?裂痕时, 那不久之后,皇叔又?与他有过一次长?谈。

    尽管内容亦同样震骇人心, 但皇叔与他道来时似就只是平常地闲聊。皇叔说他早就知道了姜采女的真实身份,甚至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暮春清晏殿里那一场不为人知的刺杀。

    “朕那时太恼,才做下?了些不应当的事,但往后不会再?有了,朕对她的心意,就似你父亲对你母亲,你不必替她担忧,朕早不怪罪她了,以后也不会欺了她,这一世都不会。”

    听皇叔这样说时,他心中回响起?起?了皇祖母衔着悲痛愤恨的话?,“只有杀了萧恒容,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这是为了她,为了皇祖母,为了你父亲母亲,更是为了你自己。”

    似同时被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量撕扯着,要将他的心完全撕裂开来,他似正站在漩涡的中心,而这漩涡也是因他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而他面前高大?威严的佛像,似永无悲无喜,可若无悲无喜,如何?能真正悲悯众生,还是真正的慈悲,便?是摒弃人世间一切世俗的喜忧,那时才真风也不动,心也不动。

    佛像金身再?明亮光灿,也会投下?暗影。岑寂的阴影中,萧珏回想着暮春弘福殿那场差点就毁了慕烟的大?火,想着皇祖母与皇叔在那件事中的行?为时,见她忽然走了进来,在佛像的注视下?看向?了他。

    片刻寂静后,她忽然靠近,吻向?了他的唇。

    像是很轻,携着对旧日光阴的珍重温柔,可又?微重,似她心里正被何?事深深缠结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它,迫切想要印证某件事。

    像是未能得到她所想要的答案,萧珏在她眸中看到了迷茫,自与她重逢以来从未在她眸中见过的迷茫。

    若那茫然实形有如雾气,似正将她自己包拢在其中,她自己亦感知到心中惊颤的迷茫,眸光颤颤地望着他,于是那雾气亦朝他漫浸过来,茫茫无际,看不到前路与归途。

    暮时皇帝快处理完朝事时,照例问宫人她今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当宫人禀说姜采女与永宁郡王今日有在弘福殿内见面,且告罪道因被屏退在外、并不知殿内情?形时,皇帝将最后一本折子合上,在紫檀宝座上静坐了一会儿后,方起?身向?外走去。

    在去往幽兰轩的路上,宫人的禀报一直微悬在皇帝心里,他忍不住去想她与萧珏会在弘福殿说什么、做什么,忍不住想要知道。

    但当御辇到了幽兰轩门?前时,皇帝却又?在心中想定不要问她。她愿意说他就听着,她不愿说他也不提就当不知,由?她自己选就是了。

    但令皇帝没想到的是,她今日的选择是让他吃闭门?羹。

    真是闭门?羹,她一人在室内将门?栓上了,无论门?外宫人如何?通报,房内都无一点动静,急得茉枝、郑吉等幽兰轩宫人在外连连替主子请罪,道主子许是睡深了听不见等等。

    皇帝并没问罪的心思,只有担忧不安浮上心头,就问茉枝,她是何?时将自己一人关在房里。

    “主子从弘福殿回来不久后,就让奴婢等退了出?去,莫做打搅”,茉枝小心地道,“因为主子有命,奴婢等不敢无令擅入,先前并不知主子在内将门?锁了……”

    皇帝听后,想这得有一两个时辰了,心中更是感到不安。他拍门?唤了她几声,见仍无人应,心中的担忧终是压过其他顾虑,手上使力将门?栓震断,推门?快步走了进去。

    其时暮光已敛有七八分,未点灯的室内暗沉沉似是阴雨天。皇帝记着她畏黑的怪疾,担心她会不会又?发作了,忙将手边一盏灯点亮,并借着光,看见她身影就在内间帘后。

    皇帝快步撩帘走近时,却有一物劈面飞砸了过来。皇帝抬手抓住那只茶杯,手落下?时,见她就坐在内间的小桌旁,目光不善地盯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擅自闯入的盗匪。

    与她相识这样久,皇帝见过她各种眼神,还真没见过眼前这般,也是第?一次被她拿茶杯劈头盖脸地砸。

    因着实怪异且心里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一时都未追究她拿杯子砸他的事,将茶杯在手里转了个个,搁放在她面前的茶盘上,说道:“茶应已冷透了,你要喝茶,朕令人送壶热的进来。”

    又?道:“天晚了,就用晚膳吧,冬天夜寒,咱们早点用膳早些上榻歇息。”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他边说话?边将手靠上她肩时,像被黄蜂猛蛰了一下?,忽然身子一抖,就偏身避过他的碰触并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半步。

    皇帝手半悬在空中,心中更是不解时,见她望他的眼神像是透着烦厌,她神色也渐渐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似天色将阴时云霾越积越重。

    “怎么了?”

    皇帝思她这几日确实是有点反常,又?想她今日刚与萧珏见过,也不知说做了什么,心中亦似有云霾无声地移近。

    他走近前去,欲摸摸她手和脸颊,看她是不是因为天气冷而受寒冻病。然指腹刚碰到她指尖,她就将手往身后缩。

    皇帝未能及时捉住她手,只捉住她一角衣袖。

    就这么一角衣袖,她今日也不肯给他,硬要从他手中抽离。心中的云霾在皇帝眸底悄然投下?阴影,皇帝更用力地攥着她的衣袖,进而顺着握住她的肩臂,问:“到底是怎么了?”

    第 62 章

    奇怪的眼神, 皇帝见过她眸中真实的毫无掩饰的痛恨与讥讽,也见过她假意顺服时眸中虚伪的温顺与仰慕,可还从?没在她眸中看到过这样深重的厌烦, 好?像他萧恒容是她在这世间最讨厌的人, 她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

    皇帝握着她双肩, 不?叫她再往后避,几是将?她箍在他怀里, 追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回答,望他的眸光依然是冷的、烦躁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微一愣后就简洁地脱口回答道:“吃饭,睡觉。”

    这诚实的回答似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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