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 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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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轮廓英挺,眉眼含情,唇线分明,神采飞扬得使人一凛。

    虽然生而钟鸣鼎食、前程锦绣,但目光总十分温和平淡,如同秋日午后的湖泊,有种兼容世俗和脱俗的风度,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里金昭玉粹、阶庭兰玉。

    她的心像一块缓缓燃烧的沉香,将明艳无方的年华,尽情挥洒给此刻。

    想想来时不入良夜的誓言,傅真别开头笑,故意把话说的粗鄙,“三哥好埋汰人,费用不高也是钱,难道还有谁会拒绝名利双收好机会吗?”

    不料,晏启山却笑着低声哄她:“哪儿啊,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听着了这话,傅真仿佛穷得吃不起饭时,还要天天呷花胶炖鲜奶般,无端生出甜蜜又负罪的堕落感。

    晏启山可不管这些,压着她亲了好一会儿,只差拆吃入腹,勉强泄了火才依依不舍地牵满脸通红的美人儿下楼乘车前往杭州话剧院。

    /

    抵达剧院时夜已经深了,可负责剧务的学生丁丽莎热情地告诉他们,彩排才刚刚开始。

    傅真趁机问了句,“你们找着小杜丽娘了吗?”

    迎着晏启山幽深莫名的眼眸,那学生楞了楞,犹豫地表示,“应该还没有吧……”

    “嗯。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忙去吧。”

    晏启山不爱说场面话,直接结束尬聊,然后自己给傅真讲,“选角是导演负责,待会儿领你去见见。”

    丁丽莎吞下那句“得听晏先生吩咐”,转身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真。

    傅真脸上仍笑着,招呼晏启山拣了个观众席正中间的位置。由于人很少,四舍五入他俩约等于包场。

    话剧果然才刚开始。

    他俩落座后,空旷幽暗舞台突然雪光如霜,白色传单漫天撒下。年轻女孩披着白袍,穿过这雪片般的传单,茫然地吟咏着——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无线电滋滋播放着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明亮、忧伤、恢弘,有着梦境般史诗感,以华丽的变奏渲染悲剧氛围。

    这是1912年,内外交困的中国。

    隆裕退位诏书传遍每一寸土地,腐朽的王朝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历史坟茔,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迎着希望诞生了。

    然而苦难却远未结束。

    每天都有许多崇高的人,为了理想,为了爱,为了民族,满怀热忱地选择牺牲。

    当然,有牺牲,就会有背叛;有崇高,就会有下流。

    如果预知牺牲一文不值,是否还愿意为了爱和理想选择牺牲、选择崇高?

    话剧结局并未给出答案。但傅真的答案非常坚定:“三哥,我觉得,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晏启山偏要破坏气氛,微微一笑,故意和她唱反调:“很好,正因为崇高的人都死绝了,我们这些下流的人才能得以安享荣华富贵。”

    “……”嘴上好没正形的人,她不想搭理他了。

    /

    “晏先生您好,我是北大剧社社长叶笃之,感谢您对我们春季学期大戏《桃花扇1912》追加赞助,为我们解决了实际困难。”

    彩排散场后,带金边眼镜长衫男生,斯文地上前来打招呼,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

    晏启山微微颔首,“期待你们的话剧早日正式上演。”

    “谢谢。”客套完,叶笃之向傅真投来探究的目光。

    傅真抿唇冲他一笑,直接表明来意,“叶学长,我是京昆社的傅真,听晏先生说,你们剧团缺个小杜丽娘?”

    “原来是校友?幸会!”他略有些微讶,随即热情地含笑介绍到,“第三幕结尾部分确实缺个会唱《桃花扇·第六出·眠香》的小杜丽娘。”

    “哦,就是那句念白,这个简单——”

    傅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虚拈了个以扇掩面的手势,启唇开嗓:“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叶笃之两眼放光芒,激动地说:“对!就是这个味!傅真同学,你愿意加入我们剧团吗?”

    “愿意。但我有个小问题,咱们津贴是怎么算的?”家中大小也算生意人,她深知利益分配之类的丑话须得说在前头。

    叶笃之真“啊”了下,满脸不解,“抱歉我可能没明白你的意思?”

    傅真心里一慌,转头看晏启山。

    晏启山眨眨眼睛,对傅真抱歉地一笑,“这几天忙忘了,回头我让老刘跑一趟,把单子送过来。”

    “……”傅真深感丢脸!闷头狂走,不想和这人讲话!

    /

    顶着剧社众人的注目礼出来后,雪势猛烈,满城青松落色。

    门卫值班室播着cctv-13,隐约能听见新闻说,今晚是2007年最大的一场雪,西湖冻得结冰了,提醒节假日出行的朋友注意保暖。

    望着剧院门口三三两两拿着卡片机到处拍照的大学生,晏启山这才想起,原来公历年关将近了。

    身边这位不也是大学生么?于是,他扭头问傅真:“元旦了想去哪儿玩?”

    傅真略一犹豫,摇头说:“我得准备论文。”

    晏启山沉吟片刻,紧接着提议,“那出去吃顿饭?素斋,日料,法餐,意大利菜,喜欢哪个?”

    傅真不为所动,拒绝得很干脆:“我吃沙县就好。”

    晏启山揽住她,不赞同地笑了声:“过年吃沙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寒碜人。”

    傅真停住脚步,面朝夜幕下风雪连天的城市,平静地笑笑,“就这一秒钟,有人挨饿受冻,有人穷困潦倒,有人风餐露宿,吃得起沙县已经很好了。”

    晏启山终于觉察不对,伸手拉她胳膊,纳闷地讪笑:“怎么生气了?”

    “没有生气。”傅真避开他眼睛,转向另一边假装看风景,“只是羡慕三哥矜贵人,不知道我们升斗小民生存艰辛本就是常事。”

    晏启山是真的没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的问题,揽住她笑着低头哄到,“是三哥的错,三哥是个坏人。”

    傅真抬头看他。他灰色的瞳孔倒映着她失态的表情。

    她有些愕然自己的失态,猛然想起导师曾讲——

    有些人你觉得他愚昧落后不可理喻,可对他自己来说,那是他祖祖辈辈艰难生存的经验。有些人你觉得他矜贵奢靡不接地气,但其实于他而言,那只是寻常的生活,生存的必需。

    每个人的三观从来都不是孤立形态,生活圈层、家世背景、教育经历是它的来路,而由此辗转发展的、未知人生轨迹,便是它去处。

    ——要以平常心待一切人。

    ——这“一切人”里,既包括他人,也包括自己。

    然后,她又想起中国有句古话,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方知文章,五代之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

    眼前这个男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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