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 第20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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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到了灯火通明处,时彧看得分明。

    事后她的衣裙是他穿上的。

    沈氏晕了过去,是他一手抱住她的纤腰,一手在水底下替她穿的裙子。

    女人的衣裙繁复错杂,丝绦串联,时彧根本无从下手,越使劲越弄不好。

    最后只是胡乱地系上了,只要不露出里边风光就好。

    那样歪歪斜斜、松松垮垮地穿着,只怕不是很舒服,马车一路行来,又不见沈栖鸢为自己理一理。

    时彧陡然生出一种冲动来,他想亲自动手,替沈栖鸢将腰间的丝绦系正。

    于是他向沈栖鸢靠近,弯腰曲指,试图掐住她的腰,勾出她压在裙边的裙带。

    沈栖鸢双目本来空茫无物,在他指尖贴近的一瞬间,霎时应激地全身颤栗。

    她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只要他的呼吸有一丝吹拂到她的身上,沈栖鸢都觉得等同于凌迟。

    她仓惶地避开时彧的眼睛,身体倒向旁侧,趴向了床头。

    宁肯跌跤,也不愿让他触碰。

    时彧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见状,也不再强行凑近,声调勉强地道:“那你自己来。我不碰。你先更衣,我有话跟你说。”

    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时彧自嘲地笑了下,退后几步,转身去了间壁的净房。

    间壁的浴房不断传来清晰的水声,淋淋沥沥。

    画晴抱着干净整洁的襦裙回到寝房,看沈娘子默然靠向床头,湿哒哒的裙衫贴在肌肤上,模样惨淡狼狈,她放下衣物,走近去。

    “沈娘子,您衣衫都湿透了,也不干净,请换身裳吧。”

    凑近看,在满室银灯火光的照耀下,画晴瞥见了沈栖鸢的裙袂,大幅的裙角都沾染了肮脏污泥与浮萍碎藻,也不知沈娘子是怎么了。

    沈栖鸢喃喃道:“不用了。”

    换身干净的衣衫,她自己就干净了么。

    环视周遭。

    这里是广平伯府,处处都沾惹了伯爷的气息。

    她居住在这里,原本就是因为伯爷。

    而她竟……

    画晴不放弃劝说:“沈娘子,虽已经入夏了,但夜里毕竟还凉着,您这样湿了衣衫不及时更换,会生病的。病魔来了可不是小事,您就换了吧。”

    间壁的水声仍清晰无遗地传来,昭示着时彧的存在。

    光听着那一阵阵的水声,沈栖鸢都心乱如麻,她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将脸颊埋入颈侧的软枕里,不敢再见人。

    画晴虽然年纪小,但心里也有了揣测,怕不是沈娘子今日落了水,湿身后被人瞧见了,沈娘子觉得无颜见人。

    这是有可能的。

    多日相处下来,画晴知道沈娘子是个习气保守的女人,对贞洁看得很重,与长安那些成婚前便豢养骑奴,成婚了还与外室勾勾搭搭的女郎相比,沈娘子实在太过于自我苛责了。

    画晴以前不知听谁提过一嘴,说现在的长安女郎,能保持完璧之身出嫁的都很少。多数人虽然不赞成这种行径,但也不会大肆批驳什么,因为比起女娘们,郎君们这样的情况更是司空见惯,因此那些掌握着笔杆子的男人们也不好多言。

    就算沈娘子落了水,衣衫不洁,被人有目观瞻,画晴也不觉着这是要命的大事。

    可沈娘子心里怎么想的,画晴就不知道了。

    她安慰道:“娘子,我阿姆常说,人嘛活一辈子,除了生死,旁的都不重要,名声这种东西只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心存仁义,乐善好施,佛祖会看到我们的虔诚的。”

    沈栖鸢不为所动,她趴在枕上,仿佛已陷入安眠。

    但画晴知道,沈娘子今夜恐怕都是睡不着的。

    她人小,又没读过什么书,除了阿姆的几句话可以掰几句,立刻便词穷了,看着沈娘子心灰意冷,难过至极,画晴想劝也没处劝。

    间壁一直不绝如缕的水声,戛然停了。

    画晴的心一提,没过多久,只见更换了一身品月云纹长袍的少将军,散着墨润滴水的长发,眼瞳裹挟了冷隽之色,步履沉重地迈了过来,在罗汉榻前驻足。

    他看见沈栖鸢身上仍是一身湿淋淋的脏衣,并未更换,目光一沉,变得更加冷峻,询问画晴:“怎么回事?”

    画晴吓得发抖,两只腿儿直哆嗦:“少将军……奴婢,奴婢劝了的,沈娘子她不肯换。”

    若非知道沈栖鸢的脾气,倔起来时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时彧已经对画晴发难了,但见到沈栖鸢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般,瘫软地伏在榻上,他也没心思再计较那些,吩咐道:“出去吧。”

    画晴如蒙大赦,立刻就要飞奔而出。

    时彧蹙额叮嘱:“走远些,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

    那这真可谓美差了,画晴巴不得。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地回应,甚至出去后,还贴心地为少将军和沈娘子掩合了门扉。

    屋内静谧,榻头的一只高脚龙眼木八仙凳子上,擎着一盏明灿的火烛,灯烛通身青铜,在银光辉映之下,显出盘盏上斑驳发红的锈迹。

    那盏灯烛散发的微光,柔和地覆在女子清瘦如宣纸般的身子上,夏夜凉风沁入罗帷,拨弄着室内明明灭灭的柔晕,似梦中的轻纱。

    时彧眼角的轮廓放柔和了些,不再那般凌厉地上竖,望着沈栖鸢良久,她装作一无所觉,时彧也按捺不住了。

    他坐上了罗汉榻,咬了咬牙,用低沉的嗓音道:“沈氏,我知道你正听着。那么你听好了,今夜发生这种事,你和我都不想,我被太子算计中了媚药,在我难以自控的时候,恰巧你出现在了玉树园。”

    沈栖鸢很想笑。

    不是笑时彧,是笑自己。

    上天为何如此捉弄自己?

    她这一生,已经足够颠沛流离了不是么,为什么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稳固、安宁的栖身之所,命运却同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如果她没有答应柏夫人的邀约,如果她没有恰到时辰地经过那里,与时彧欢爱的女子,就会是其他人。

    对时彧来说,他如此厌恶自己,必然也是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在他身中媚药的时候,是她,亦或是别的女人,都没甚分别,是别人,时彧也会要了她。

    可偏偏却是她!

    沈栖鸢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干涸到涩痛,再也挤不出一丝泪意来。

    一只手,蓦然捉住了她的肩头。

    掌腹的温度,褪尽了烈焰般的炙热,只剩寻常的温暖。

    沈栖鸢的身体发抖,她却再也没有了力气。

    时彧捉住了她的香肩,不费力气地轻轻一带,便将沈栖鸢揽入了怀中。

    她翻过身来,脸颊被灯烛映出惨白,目光空茫地望着上方那幅水墨饱酣的丹青壁画,

    那种绝望,便似熄灭的篝火,只留一地死灰余烬,细风卷起,将其彻底吹散了,她就碎在怀中,似珠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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