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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叶子的流浪笔记》 100-110(第27/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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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买什么?”那男人说话声音沙哑,听起来也好吓人。
韩竞带韩奇奇站在门口看着,没说话。
其实关于信的事,韩竞一直没怎么参与,所以那是安全属于叶满的事,独属于他遇见的故事。
“我、我不买东西。”叶满勉强缓过一口气,把手上那封信放在老柜台上,故作镇定地说:“您认识这封信吗?”
那人飞速捡起信,速度快得像一个飞速收起的卷尺,叶满甚至错觉自己听到了金属铮铮声。
“这封信……”中年男人发黄的手指有些发抖,说:“为什么在你手里?”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街上的人来往匆匆,叶满捧着一杯热茶,茶叶是从街上的大茶树上揪下来的。
超市里开了灯,暗淡的节能灯光配上这上世纪的装修,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一个看上去和叶满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给两人倒好茶,站在一边,说:“所以信是你买的?”
叶满点点头:“在拉萨,从一个山东人手里买的,不过他也是从别人手上买的。”
青年姓操,单字一个明。他自我介绍说是在贵阳上班,中秋回来过节的。
操明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很轻易让叶满的紧张有所缓解,那位沉默寡言的老人坐在一旁,手上拿着那封信反复看。
“也就是说,这些老信流到市场上、变成收藏的前提是收信人把它们卖了。”操明说:“所以她确实是见到了这封信,但还是把它卖了。”
叶满摇头:“我倾向于这些信她没读过,因为在德钦时那个老邮递员说过,她在信发出那年春天后就不再回家乡了。”
操明:“这样啊。”
他转头看了眼年迈寡言的父亲,表情有些惆怅,片刻后,他代替父亲和这位忽然上门的人攀谈起来。
“我爸去过收信地址,”操明说:“在他发出信后一个月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坐了很长时间火车去到河北。”
第110章
叶满:“那里应该已经被推平了。”
操明:“对。”
“我爸在当地打听了很久, 都没有找到收信地址,”他精明的眼睛不停打量叶满,说话语气让人如沐春风:“最后他遇到了一个路过那里的农民, 那人告诉他那里曾经是一个养老院, 最后一个老人被接走后, 那里就关了。”
叶满无瑕顾及对方对他的试探, 下意识转头看韩竞, 惊讶道:“养老院?”
韩竞对他挑挑眉,没说话。
叶满追问:“那个人知道谭英吗?”
“我跟着他去见了养老院里还活着的最后一位老人,”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那时她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叶满:“她说了什么吗?”
操老能打量着时隔二十几年时间, 因她登门的年轻人,只觉得虽然都是一样年纪,但他和当年那女人的气势相去甚远。
但他或许这辈子也等不到她了,所以固执的他对这个人开了口。
“她说, 养老院里养了一个孩子, 是院长在坐长途客车时捡回来的。”操老能道。
那会儿操老能还在壮年, 坐了一天一夜火车从贵州来到河北,按着信上的地址去找,什么也没找到。
那时距离他最后一次见谭英已经过了十几年, 所以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是在那里做农活的一个农民忽然看见了他, 以为他是来偷粮食的,拿着锄头就追了上来。
他用一口贵州话和对方鸡同鸭讲了半天,那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把他带到了村子里。
在那里,操老能见到了坐在摇椅上昏昏欲睡的老人。
她八九十了,家里人都在村子那一边,没有人特意留下来照顾她, 所以她就坐在老房的房檐下摇啊摇,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
操老能坐在她身边,就那么待了一整天,她醒的时候说话,睡着了就继续等。他坐在水泥地上,一身的风尘仆仆,他不爱说话,像个闷闷的木头桩子。
河北农村的院墙出奇高,以邢台、邯郸、保定尤甚,除却一些地理气候与传统因素,还因它所处位置险要,自古是兵家必经之地,建高墙是为防御外敌入侵。
但是人坐在里面,就觉得只能看见天,四四方方的天,除了偶尔燕子过,看不见别的什么。
他那时想,人这生走到尽头,就像一个被丢弃在原地的累赘,没人愿意伺候了。
他想,等以后他老了,也不去给子女添麻烦,就这么守着老房子慢慢等死。
老太太醒过来,抬起松散的眼皮,瞧见他,有些意外地说:“你还没走呢?”
操老能说:“上回说到了捡回来的孩子。”
“啊、啊,小英是捡回来的,”老太太眉开眼笑道:“那是个开心果儿。”
操老能问:“她去哪了?”
“她老是到处跑,我们可不知道,又有她的信了?你是邮递员吧?”老太太扭头往后看:“她王奶奶,小英说她去哪了吗?”
操老能转头看,老旧破败的房子门框上结了蜘蛛网,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啊……”老太太含混不清地说:“忘了,这不是养老院……忘了,你开春时走了……就剩下我自个儿了。”
操老能转回头,说:“谭英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说:“她不回来了,我们把她养大了,不是让她陪着我们入土的。”
操老能:“她会去哪里?”
老太太没说话。
操老能看过去,她又睡着了。
那对话断断续续。
操老能拼拼凑凑关于她的事,大概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谭英是养老院的院长捡回来的,院长坐长途客车,从西往东来,人上上下下,经过了好些省,没人知道孩子什么时候上来的。
总之她一直在哭,旁边没有大人看着。他不落忍,去把孩子抱起来,那孩子到了他怀里就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笑。
他这一抱就放不下来了,下车联系了警察局,没有她家人的消息,他就把她带回了养老院。
她是养老院里最年轻的了,比那只三岁的小黄狗还小,是妥妥帖帖地被一群老人养大的,从小聪明漂亮又大胆。
他们把谭英当自己的孩子,或者说生命的延续,直至老人们一个一个离开,最后政府征地,剩下几个都被接回去,再一个一个死掉。
能变卖的都被工人变卖,包括那些无主的信件。
最后,没有人再知道谭英的来历了。
操老能又等了会儿,她醒了,问:“说到哪了?”
操老能:“她为什么不回来了?”
老太太说:“她不说,但我知道,她病了,她流血了。她不想让我们看见她病了,我们也从来不许她给我们任何人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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