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缠郎: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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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皇子殁了,没有漫天的经幡,没有高僧法事,没有供奉,甚至连神牌都没,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投入淤泥里,连个泡都没冒,就陷了下去。

    *

    荣王府。

    夜深了,床榻上的帐子还没放下来。

    烛火明灭,散发着迷离的微光,宋婉直愣愣看着虚空处,手中的书卷就停在了“怎孝悌”这一页,许久没有翻动过。

    沈湛从外面进来,伸开手让婢女褪了外面的袍子,吩咐道:“下去吧。”

    宋婉撩下书,拨开锦被,坐起身来就要光着脚下脚踏来迎他。

    沈湛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别下来,凉。”

    初春的夜寒凉,方才沈湛撩起门帘放进来的空气还透着丝丝凉意,却让宋婉切切的清醒,她看着沈湛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王爷这么晚了唤你过去,可是有什么大事?”

    沈湛的面色冷沉,在看向宋婉时才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斟酌道:“小皇子殁了,册立你的折子也撤了回来。”

    “哦,我当什么事呢。”宋婉表情惶惶,捂着胸口,“还以为是珩澜有什么……皇子殁了,圣上肯定伤心郁结,的确不宜提册立之事,王爷考虑得对呢。”

    这一年来,沈湛不再对她隐瞒,她也从沈湛的叙述中了解了朝堂之上的暗涌。

    她明白了父亲为何会狠心让她来替嫁。

    沈湛是仅存的亲王世子,若是皇帝再没个一儿半女,除了荣王和晋王之外,便只有沈湛可作为皇位继承人。

    荣王殿下年事已高,明显不是皇位之选,他也无心皇位,巴不得皇帝哥哥能多活些时日,最好比他活得长,这样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至于皇位会是谁的,游戏人间的荣王殿下根本懒得考虑。

    而晋王殿下,在北境劳苦功高,自从青年时去了北境,就从无回来的意思,但私底下动作不断。

    皇帝表面上对这个弟弟和善,实则早就防范于未然,这些年一直没对北境的军权彻底放手过。

    而皇帝倒是看起来胜券在握,并不为小皇子的离去、皇嗣空虚而焦虑。

    帝都局势尚不明晰,她若是嫁了他,走明路,真成了世子妃,有朝一日沈湛入帝都,她定是要跟着去的。

    麓山一夜,胸口的那疤痕,一直在宋婉心上没有淡去。

    “现下多事之秋,等以后再说吧。”宋婉循循善诱,语调缓慢如在空气中杳然扩散的安神香,她将头靠在沈湛胸膛,“只要珩澜的心在我这,名分不名分的,无所谓。”

    沈湛下颌线的线条冷硬,在她的手攀上来的时候,整个脸庞的神色才柔化几分。

    听了宋婉的话,他的心里一阵无奈的愧疚,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皇子殁了,整个计划便要提前了。

    这一年来,一直在继续用寒凉之物让身体看起来抱恙。

    身体沉疴已久,应不易让女子有孕,但他还是担心有纰漏,每每与宋婉同房,都会提前用避免女子有孕的药物。

    情酣耳热时,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他忍不住就要动摇。

    他何尝不想给她一个孩子,以免有一日他不在人世,她还有个倚靠。

    现在想来却要庆幸,在这多事之秋,他若要返京,她必要跟随,届时更有了软肋,更不好行事。

    想到这,沈湛的进取之意更为锋利。

    所有某朝篡位的贼子都难免如此,付出的越多,越不易放弃。

    到了夜里,更漏的声音又起,窗纸上透出隐隐的墨蓝色,居室内只有沈湛均匀的呼吸声。

    宋婉蓦然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下床去。

    早前下了雨,破晓之时,王府里空荡荡的,绣鞋踩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些小水珠子,宋婉轻车熟路地避开王府守卫所在,闪身进入佛堂之中。

    自胸口中了一箭后,她一直气血不旺,身上总是冷,一路走过来,手冰凉。

    从阴暗中露出少年的半边脸来,冷峻瘦削,在看清她时,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宋婉道:“濯哥哥。”

    沈濯年轻锋利,看着她时,藏不住的是隐忍的倾慕,他的夜行衣下是结实的肌肉,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有力,那血是热的,全心全意为她的那颗心,也是真的。

    这一年来,宋婉想不起来沈濯是何时注意到她的,在她发现他那躲闪的目光、骤然而红的脸颊,还有那彪悍锐利的气势在见到她时就都隐藏了起来时,她便知道,这个少年喜欢她。

    无需什么手段去引诱,她只是不经意间露出身上的红痕,又与婢女哀泣沈湛他太不知轻重,这少年便误会沈湛对她动手。

    怜惜孤弱是少年热血的本性,更何况是沈濯这样自小遵循理法受世间正统教育之人。

    自己视若珍宝的人,被他人掷于拳脚之下时,什么复仇,什么篡夺大计,便都抛到脑后了。

    她与他并未言明心意,他却屡次帮她。

    “他又打你?”沈濯道。

    宋婉不置可否,心道这可不是我说的。

    只难过地别过脸,领口镶嵌的珍珠细腻莹润,远不及她露出的脖颈的雪腻光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濯哥哥,你快想法子把他支走吧!”

    沈湛身边最得力的就是这个手足,只要他不将她卖了,她就自由很多。

    “我知道。”沈濯看着她认真道,“小皇子殁了,言官坐不住必会进言让沈湛即刻进京,我已渗透那些幕僚,劝说世子前去。”

    “多谢你。”宋婉柔声道。

    沉默片刻,沈濯看着月色下她清冷的眉眼,道:“无需同我见外的。”

    “好。”宋婉脸上露出笑容,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你也要小心行事。”

    明知她是例行的关怀,沈濯的心跳却有些快,鬼使神差地回应道:“你放心,我没事。”

    “沈湛这些年做这些事,我心里总是突突,总觉得风险太大,我一个妇道人家说话也不好使,若是能让他身边那些大人们劝说劝说就好了,不知能否引荐?”宋婉又道。

    佛堂空间狭小,沈濯总觉得鼻息间时有时无地飘来一阵淡淡的体香。

    “好,等沈湛去了帝都,我便带你见他们。”沈濯承诺道。

    *

    又过了几日。

    天蒙蒙亮,宋婉觉得小腹一阵坠痛,睁开眼,心道按日子应是癸水来了,便悄悄从沈湛怀中挣脱出来。

    宋婉知道自己的月信一直很准,每个月府中都会统一请平安脉,每回王爷都失望的很。

    沈湛病弱,王爷还是希望能够留下一儿半女,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婉其实也想。

    子孙儿女,有些时候除了作为血脉的延续之外,还可作为一种保障,尤其是对于后宅女子来说。

    可沈湛不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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