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时: 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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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掐她颈侧,她也仅是不适应地蹙起眉梢,浑浑噩噩,没有醒来。

    可是即使如此,张文澜呼吸已乱,却依然疑心她在装醉。

    毕竟,他自己就劣迹斑斑。

    而姚宝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纯然天真的少女。她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比以前还能打。她若是誓死装醉,只为试他心防呢?

    张文澜垂着眼。

    他的眼睫已快与她贴上,盯着她粉唇的眼神已然迷离。他想,他在某方面是真的混蛋。

    青年一手掐在她颈侧,另一手轻轻拢入她鬓发间,时轻时重地点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埋入自己怀中。

    张文澜声音在寒夜中清哑柔和,如梦呓般缠绕她:“樱桃。”

    姚宝樱蹙着眉,睫毛颤的频率快了几分。他掐在她颈上的指甲力道轻一分,但她依然未醒。

    张文澜有许多许多话,在她清醒时,是万万不能说的——

    “樱桃,我又骗你了。

    “你在地窖中问我少时是否有心结,我没说实话。我曾告诉你,我母亲早亡。她从未早亡,我只是不想提起她。

    “大家都说,我和她太像了。她将我们家搅得家宅不宁,我也跟着她,毁了云州张家……我不想说这些。

    “知晓我母亲的人,都会怕我。只有大兄不怕。可我也时常疑心,他不怕,是否是因为那也是他娘,是否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反正,云州张家已经在那场火中烧没了……张伯言死了,他们都死了,没人知晓那些过去了。

    “樱桃,你、你若是、若是……”

    他声调悠缓,语气犹豫,暗沉巷中,只听到他自己的心跳,与颊畔边少女的浅浅呼吸。

    张文澜垂下脸看她。

    他没有说出最重要的讯息,但他已经剖出了几分秘密。她若是装醉,不可能连心跳都不乱一分。

    而怀里少女心跳平稳,面颊依然粉白,只有蹙着眉,似发泄对他的不满。

    他心跳加速,既惊讶,又嘲弄:“你真的醉了?可是……沉沦此局的人,怎能只有我一人?”

    张文澜语调轻柔,眼神冰冷。

    他的唇在她唇前停下,停顿的时间久了,热气凝成冷气。这般压制却无后续的姿势,如漫长的拉锯,已让昏睡的姚宝樱几分不适。

    张文澜:“睁开眼。”

    他掐在她颈侧的指甲刺入她肌肤中。

    姚宝樱吃痛地“唔”一声。

    张文澜眼中蕴着冰寒至极的风暴:“看我。”

    “不应只有我一人沉沦。”

    “不应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樱桃,你睁开眼,看我——”

    他刺在她肩头的力道加重,怀里女孩儿抖一下,终于在那股刺疼下,被激得睁开了眼。她睁眼一瞬,涣散的眸光如清湖碧波,盈盈仰望身前的青年。

    月光落入她眼中。

    他的疯狂也落入她眼中。

    她神志不清地仰望着他,张文澜猝然畏惧,手指僵硬面容绷住。他有些失态地垂下眼,想后退躲开,但只缩一下肩,他再次抬眸看向她。

    姚宝樱迷醉的眼睛中噙着笑。

    她像看到了他,又像是压根没看到他。

    她仰望着他,喃声:“阿澜。”

    张文澜瞬静。

    满目的风霜与满心的痛恨,在此一句无意的呢喃中,化为轻风细雨,消散于心魂中。

    他脸颊生热,目中潮湿。半晌后,张文澜失神地凑过去,伸手捂她滚热脸颊。

    他贴着她的脸,她也不躲,他便知道这是装不出来的。

    张文澜轻声:“樱桃,那药酒的效力,恐怕现在才真正发作。”

    他低声笑:“我中了幻觉,看到好多个你……樱桃,你也有幻象。

    “你的幻象,是不是也开始了?

    “你的幻象中……有我吗?”

    他将她捂在自己怀中,迟疑又迟疑,低头想亲吻。可唇息每次与她相擦,她的香软便让他疑惑。

    他希望她知晓他在做什么。

    他不希望在如此关头,一切情爱都是意、淫。

    他铺了那么多路给她,诱着她在他铺了一地的诱饵中走向他。那么多诱饵,总有一个能吸引住她。到那个时候,她若不会,他便教她。她若不肯……她最好肯。

    不要给他机会用出最决然的手段。

    张文澜呢喃:“樱桃……”

    他的喟叹落在她唇前,少女涣散朦胧的目光中,好像也终于因为这百般引诱而始终没有最后一步,生出了些烦躁。

    她在混乱中,闻到了好香的花香。

    她耐不住迎上前……张文澜

    盯着她的动作,静静看着她凑向他的唇。

    千钧一刻,巷头传来一声略带尴尬的咳嗽。

    怀里的姚宝樱像是梦魇被惊,倏然静下,整个人软绵绵地向下倒。

    张文澜手疾眼快将她抱住,侧过头,看到了长青,以及长青身后那几位抬头看天的侍卫。

    长青:“郎君,张家已彻底归顺,静待郎君回府。”

    张文澜:“……”

    长青这个侍卫,自从到他身边,不好事不多事,一向好用。

    ……但今夜唯一的一次不好用,便让张文澜面上染霜,眼底蕴刺。

    甚至张文澜抱着姚宝樱走过长青身边时,忍不住气性,剜了他一眼。

    长青:“……”——

    二郎抱着姚女侠先出巷入马车。

    其他侍卫们相随,长青默默落在最后,有些出神。

    一向不爱多事的长青,在此时竟然意外地问身边走过的最后一个侍卫:“……二郎,莫不是喜欢姚女侠?”

    “啊?”路过的侍卫吃惊极了,“你不知道吗?!”

    ——你不是一直被二郎委以重任,天天对姚女侠百般围堵吗?

    你天天插在那对男女之间,你竟然看不出来二郎对姚女侠的心思?

    长青无话。

    他半晌道:“……可怜。”

    侍卫平时几乎和长青这种人说不上两句话,此夜难得长青有兴致,侍卫便多嘴道:“是啊,二郎看着真可怜……”

    长青:“……我是说姚宝樱。”

    侍卫:“……”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可不敢说二郎的坏话。当即,这位侍卫甩开长青,朝巷外的马车追去。

    长青慢吞吞地从最后面走出,看到张文澜怀中女孩儿露出的一段乌发,擦着她莹白的面颊。

    难道不可怜吗?

    被张二郎那种人缠上,便如被恶鬼缠上一般,一生难以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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