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时: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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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再一次畅想汴京的樱桃树可以让他们吃饱饭,张文澜轻声:“你就那么想去汴京吗?”

    少女茫然扭头看他。

    张二郎抱膝坐在树下。

    他是一个爱洁的郎君。因只有二人在,他洗漱后没有束发,柔软微潮的乌发披散下来,只用发带松松挽着。

    他静若处子,靠墙望天。漫天枫树叶飘落,像一副绚烂墨画,他是墨画中的白雾迷离。

    在那个秋日下午,姚宝樱心跳时快时慢。

    她不明缘由。

    他已然扭头看她。

    宝樱稚嫩笑:“我陪你去的呀。”

    少年垂下眼:“若我,没有那般想去呢?”

    “为什么,”宝樱不解,“是你雇我的啊。你不是要去找兄长吗?”

    这种不想去汴京的话,她这一路听了好多次。这关乎她能挣到的钱,少女当真有点急:“难道你还是想赖掉我的账?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的。”

    少年落落寡欢:“听说汴京大人物很多,我兄长还没回去,我怕我被欺负。”

    “这事儿啊,”姚宝樱松口气,笑道,“我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当了官,就雇很厉害的侍卫保护你嘛。而且,你去当官,为民请命,应该没人会欺负你吧?”

    张文澜重新垂下眼。

    他唇角压了一下:“我不能接着雇你吗?”

    宝樱愣一下,回答:“我、我不行呀。我师姐快回山了,我出门玩耍是背着她的,我怕她生气……张二哥,我把你平安送去汴京后,我就要回云门去了。”

    张文澜:“你还会再下山吗?”

    宝樱:“那、那得看我师姐怎么罚我吧?”

    张文澜:“你不会反抗你师姐吗?”

    宝樱吸口气:“我疯了吧?我干嘛反抗我师姐?”

    张文澜:“云门是什么样子的,你过得很开心吗?”

    宝樱想起亲人朋友,便眉开眼笑:“云门是一个大家都很好的门派,我自然开心。”

    她的开心是与他无关的。

    他引诱那般久,她也没有许诺什么再次找他的话。他们相伴半年时光,她仍不足以拍胸脯保证永远保护他。

    少年张文澜阴郁地想,有什么法子,能留住她呢?

    次日,张文澜便开始生病了。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就生一场小病,不要命,却也不能不当回事。

    与他同行半年,姚宝樱已经了解他的体质。所以,在村人关心那少年郎时,姚宝樱信心满满地保证:张二哥只是小病,不会病死在这里,给人添晦气的。

    但她很快慌乱起来。

    因为这一次,他真的病得一日比一日重了。

    有一日清晨,张文澜昏沉沉地醒来时,便听到少女压抑的啜泣声。

    她喃喃自语:“怎么办呀?大夫说张二哥要病死了,这不可能啊?一定是庸医……”

    她抹眼泪,鼓励自己:“宝樱,你不要慌,换个大夫……”

    张文澜安静地看着她。

    长年累月,张文澜早已学会如何与自己这破败身体和平共处了。

    他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时不时会折腾自己身体一下。

    说来可笑,他简直清楚地能控制,他怎样会发烧,怎样会呕吐。一些病情要养多长时间,而另一些病情又要花多少银钱去治……

    他百无聊赖地折腾自己的身体,与自己的父母、亲人斗智斗勇。

    而有一日,他会利用这具身体的病情,去骗一个小娘子。

    他实在没有心,他毫无愧疚。

    当哭了一顿的姚宝樱抽着鼻子回神,扭头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他露出落魄神色。

    宝樱想安慰他。

    张文澜开口便是:“樱桃,我恐怕活不了几日了。”

    他一句话出,姚宝樱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就掉下去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嚎啕大哭,却绷着脸努力强忍。而为了她不当场大哭,她咬紧腮帮,竟然都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来安慰他。

    即使张文澜有利用之心,心中也难免失神。

    张文澜低声:“你不必难过,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我自幼便身体不好,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双十……我已经十九了,离大限也没有几日了。”

    他眨动长睫毛。

    他的睫毛长而不密,一眨之下,眼泪便落了下来。

    少年公子如月光般苍凉单薄。在这陌生村落的屋舍中,面对着一个半陌生的同行少女,他连哽咽落泪,都让人心碎。

    他轻声:“你不必为我伤心。我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我爹娘了,他们想必也想念我。”

    “樱桃,我死之后,你不要埋我,将我烧干净便是。这个年代盗匪太多,我害怕我死后尸骨不宁,被人挖了。”

    “是我对不起你,雇了你这么久,却给不了你佣金……若有下辈子,我结草衔环……”

    “哇——”

    姚宝樱本是强忍泪水,他这么一说,她情绪失控,大哭起来,扑过去就抱住那个床榻上的小郎君:“张二哥你不要死哇——”

    “我会救你的嘛,你再坚持坚持嘛——”

    “呜呜呜,我可以帮你做点儿什么……”

    当是时,一个村民,按照张文澜提前说好的那样,站在屋门外敲了敲门,尽责演戏:“那个,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吧?我们这边有习俗,就是冲喜……”

    埋在张文澜怀中的姚宝樱抽搭着抬头。

    张文澜睫毛上的泪珠还未干,他低头,温柔地为她拭泪:“我不会这样对樱桃的。”

    姚宝樱还在消化这则消息,听张文澜轻声:“只是我就要死了,我尚未娶妻生子,尚未享受大好人生。没有小娘子喜欢过我,我没有过情人,此生终是虚度……”

    “我我我!”姚宝樱再次崩溃,“我给你做情人嘛。你别死啊。”——

    当年世事蹊跷,可恨宝樱涉世不深。

    而今她倒是深了。可惜曾经说话好听的美少年,早变成了一个天天阴阳怪气的妖怪。

    姚宝樱掐着床榻间青年的脖颈,冷笑:“双十大限?活不过双十?那我现在看到的,是鬼吗?

    “不冲喜,却找情人。这分明是提出一个我绝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来屈就你给的第二个选择……”

    “那个村人,就是被你买通的吧!啊啊啊,你到底什么时候买通人的呀?”

    少女掌心按上人的时候,张文澜被掐得颈肤红白间,惨烈非常。

    他呼吸凝滞间,竟乱得整个人微微痉挛。

    宝樱有些吓到,又为此惶恐、脸烫:他这么……沉醉么?

    姚宝樱试探一下:“你将哑姑他们关在哪里?”

    青年鬓湿颊热,脸埋于发间,意识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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