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时: 150-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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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兄长真需要我和亲,也不至于不等我回到汴京,便急忙把我扔出去。”

    哥哥急着把她丢出去的时候,只有不太平的那些年。

    那些年四处战乱,只有云州张氏安稳,哥哥总把她寄放在张家。

    鸣呶若有所思:“宝樱姐,容大哥,我拿到和亲的圣旨了。那圣旨上的字,是小水哥代笔的。印章,确实是我兄长的。正是因为那是一封真正圣旨,未曾造假,我猜、我猜……”

    她说不下去。

    容暮叹一声。

    容暮:“官家被囚,汴京朝乱,文公当政,意图篡位。”

    短短几个字,鸣呶呆若木鸡,却抱紧小猫,一言未发。

    姚宝樱:“别怕,我们会保护你。他们急于除掉你,是因他们想铲平与官家有血缘的人。他们害怕你。”

    鸣呶:“……可我会连累你们。”

    姚宝樱笑:“说什么呢?我们不一直想和你哥哥建立良好的足以互相信任的关系吗?我们若是能救一位公主,这可是大功劳。若是你日后平安,官家还不得封我们个王侯高官当当啊?”

    鸣呶刚想笑,便听容暮轻声:“右后侧有人。殿下,别出声,站到我身后。”

    众人凛然。

    琴师的听觉,他们是从不怀疑的。

    姚宝樱撑刀抵地,看向自己身后——

    这是一个诛杀他们的陷阱。

    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仍要来救鸣呶。

    李氏不能失权,鸣呶不能遇害。她不容许这个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国家,重新回到三年前的混乱。

    此时此刻,阿澜公子在做什么?——

    苏州府尹是得到朝廷的公示,用李鸣呶引出那些暗地里的江湖人。

    这个公主和江湖人关系匪浅,他们要用这些江湖人,引出姚宝樱;要通过姚宝樱,来解决张文澜这个大麻烦。

    毕竟当张文澜绕开汴京、直向云州的时候,文公第一时间看出:张文澜不在乎李氏的存亡,只想打赢和霍丘的这场战争。

    若是勤王兵马并不是真的想勤王,而只是借助这个名头来调取兵权,那文公便失去了威胁张文澜的筹码。

    文如故有一瞬觉得哗然可笑:李元微如此信任张氏兄弟,甚至要压下张氏兄弟的身世疑异。但张二郎得到兵权,根本不想救李元微!

    那么,能让张文澜停下的弱点,会是

    什么呢?

    长青告诉文公,那个软肋是姚宝樱。

    这才有了苏州的一系列计划。

    而苏州一系列计划执行的时候,身在长安的张文澜,见到了单枪匹马来挑衅的长青。

    众兵马本可以杀掉长青,但张文澜却见了长青。

    他从长青这里,得知了苏州城此时会发生的事,得知鸣呶的陷阱,江湖人的出动。

    长青淡淡:“玉霜夫人与文公联手,又有我通风报信。北周皇帝被文公关押,生死难料。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姚女侠恰恰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事。苏州发生的事,是阳谋。

    “阳谋,最适合对付她那样的人了——明知危险,依然赴约。

    “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你撤兵后退,放弃攻打云州,放弃建功立业施展野望的唯一一次机会,转头去苏州救你的心上人。

    “不知道她在你这里,是否足以让你放弃即将成功的布局,放弃有可能登上皇位的机会?”

    皇位。

    堂屋中等候的几个节度使一下子紧张,万没想到这个长青大侠,张口便是狂妄发言。

    虽然他们跟着张二郎,确实……不臣……别有心思……但是……

    凤翔节度使,常冠最先肃然拱手:“在下有军务要事,先行告退。”

    不等屋中人挽留,他大步离席。

    凤翔节度使一走,堂屋中其他军官也反应了过来,各自寻找理由离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候,堂屋中人便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了长青与张文澜。

    张文澜着纻丝儒士衫,灰色兔绒袍,腰系长坠玉。绣着兰草的长袖垂到地面,金光熠熠,长青注意到,张文澜袖摆擦过的玉佩纹饰,似乎是……一只灯笼。

    玉佩这种雕纹并不常见。长青记得二郎以前没有这枚玉佩。

    青年郎君真色淡容,却如木偶般,端坐于沙盘图后,任由阳光簌簌照在金沙上。

    比起一月之前当面吐血的二郎,此时的二郎颜色更加苍冷,神色更加木然。

    以长青对张文澜的了解,张文澜私下里,是不爱做什么表情的。二郎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喜,皆因欲望、需求而动。

    当他一丝表情也没有的时候,倒不是说他心性多么稳定,而是他虚弱到了极致。

    他没有力气做多余的表情了。

    此刻,张文澜听着长青说那些事,也通过自己的手段,收到了来自各方的情报,佐证长青没有说谎。然而从始至终,张文澜都只是安静地看着沙盘发呆。

    长青警告:“你若不去苏州救人,姚女侠就会危险。”

    张文澜依然不作声。

    长青顺着他的目光,见沙盘上插满旗帜的地名,一处写的是“云州”,另一处是“汴京”。如今,右下角凸起的沙土小丘上,再多了一个“苏州”。

    张文澜漠然:“文公封锁了北周大部分官道,我赶不到。”

    长青很耐心:“如果文公开放官道呢?”

    张文澜:“我身体不好。”

    长青:“可文公是为了诱你离开,你若不去,公主和姚女侠都会出事。”

    张文澜重复:“我撑不住,你们的算盘要落空了。”

    长青:“你连最后一步都撑不住了?”

    长青手指“苏州”那枚旗帜。

    张文澜的眸心晃了晃。

    长青便确定,那果然是张文澜的执念。

    二郎欺骗他的时候,不是没有感情吗?可为何二郎的感情,又纯粹到了这个地步?

    朝政动乱,以兵取胜。

    这个年代,谁有兵马,谁成为胜者,都可以拿到最高的皇座。何况文公谋逆在前,张文澜有理有据,先礼后兵,天下苦战争久矣,百姓们都会支持张文澜。

    文公并没有意识到张文澜想要“皇位”,但长青一直知道张文澜想要皇位。

    江山与美人的难题,从来都不好选。

    张二布置多年。

    北周庞大的情报网,私下交好的朝政要员,张家家主身份带来的权势与兵力,皇帝李元微的信任,号令百官的“君子剑”,借勤王名义得到的军官效力……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长青逼迫他停下来。

    连长青都心生一种报复爽意:“二郎,我在逼你放弃野心。”

    张文澜的瞳眸中,浮起一层湿淋淋的水光与红血丝。他坐在大殿中,像孤烟萦绕,透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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