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时: 160-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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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时,精爽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

    《百年歌》传唱,无论城中死战,无论炸药能不能被一一挖出,歌女的歌声不住。而歌到七十,人生走于怅然,失于畅意,再无“清酒浆炙奈乐何”的豪放。

    太行山东麓,金菩萨等江湖人迎接了李元微。

    重病的北周皇帝李元微与被前朝抛弃、沦落江湖的失意和尚第一次会面,却是这个时候,命运难说不可笑。

    而他们没时间悲春伤秋,得知幽州城破最终时间就在今夜、太行山八陉都被埋了炸药后,李元微也微微失神。

    天要亡他们吗?

    “我们连日来,检查整座太行山,挖出了不少硝石、火药……但是数量远远不够,只凭这些,是炸不毁整座山的。而且我们知道的时候,霍丘人已经在这里往返了数月,他们埋的,比我们找出来的更多。

    “可是从幽州起,无论是要去云州,还是太原、汴州,都要经过太行山。太行山八陉,一处天然大道,其他几路,连我们穿行都困难重重。一旦溃军退到这里,炸药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金菩萨惨痛无比,向皇帝告知。

    金菩萨苦笑:“但是一旦幽州城破,兵马是一定会过太行山的……官家,什么也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李元微低声,“不要挖这些炸药了。明日从幽州退过来的,只会是霍丘兵。朕将他们驱于此地,你们在山中接应,将他们驱赶到你们知晓的炸药埋藏最多的山道上……我们再次,歼灭他们。”

    跟着金菩萨的江湖人等惊奇,心想怎能确认先来的会是霍丘兵?

    幽州明明守不住了,最先来的,应该是北周溃兵……

    金菩萨察觉到什么,面色沉稳,怔怔看着这个年轻的北周开国皇帝。

    李元微看着他:“朕听闻,‘十二夜’中的第五夜‘屠门忠魂夜’,金菩萨,乃前朝御前神策军大将军出身。太平年代君身不保,战乱年代君走江湖……无缘用大将军,是本朝不幸,朕之无能。今夜朕请大将军守于太行山,与朕联手灭军霍丘,将霍丘斩于此地,不知大将军可有领军经验,领军之能?”

    金菩萨垂目:“那官家……”

    李元微吸口气。

    皎月之下,他心痛欲绞,眼前发黑。但他一次次忍下身体不适,面色平静:“朕去幽州城,以天子之威,与诸军将士再守城一夜。”

    金菩萨默然,幽州城是守不住了,但如果天子亲至,御于三军前,再坚持一夜,还是有机会的。

    金菩萨道:“幽州城中,我等亦会助官家坚守。”

    李元微本琢磨自己如何绕开围城的霍丘军,到达城门下,如何说服城中人。金菩萨这一句,让他意外抬头。

    金菩萨摇头苦笑:“官家莫抱太多希望。我们‘十二夜’,与官府不合,此次北行,也是宝樱组织的……在下这里还好说些,毕竟在下原先就出身于朝廷。但是如今和将士

    们守在幽州的,是秦观音,小十,小十一三位。

    “小十与小十一是两个孩子,顶多做些机关帮城中将士守城,暂且不提。秦观音则恨朝廷入骨,她肯来守城,已大为不易。她若对官家出言冒犯,请官家莫治她的罪……”

    李元微摇头叹息:“此时此刻,诸君皆是英豪,谈什么君臣之别,又守什么偏执私欲。

    “诸君!我与尔等共进退,共守北境山河,绝不弃尔等!”

    金菩萨没说话,他身后的几个江湖人嘶笑道:“官家,我们可听到了。不要让太原旧事重现,朝廷若是再弃我等,老子们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你这条狗命!”

    明月照地,诸君为国,各奔东西。

    “……临乐对酒转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

    《百年歌》第六段在汴京的宣德楼下起伏,时断时续。

    鸣呶在容暮的相助下,在混乱中爬上宣德楼旁的鼓楼。她举鼓槌,用尽全力一击鼓面,更鼓轰烈的声音,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鸣呶向下望去,容暮与鬼市的江湖人们战于下方,禁卫军中与江湖人力博,观礼的百姓们哗然散开。下方中央只剩下了几个唱《百年歌》的人,宣德楼前的灯山灯瀑亮如白昼,照得宣德楼上的一众文臣面色铁青。

    这些鬼市的蝼蚁敢来攻击朝廷人士,已经让人愤怒。

    文如故在看到鸣呶爬上鼓楼时,脸如菜色。而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一个又一个糟糕的消息——“勤王兵马攻城!”

    “一部分人甚至通过鬼市的地窟,已经混进了城。”

    “……陈五郎已叛,亲自开城门,带着大军朝宣德楼杀来了。”

    “这一切,都是昭庆公主指使的。”

    宣德楼上众臣摇摇欲倒,轰烈鼓声响起时,文公不顾礼仪,扑在围栏上目眦欲裂:“殿下要枉杀汴京百姓吗?殿下此举宛如乡野村妇!”

    “殿下不为百姓计,只为权势私心!”

    “本公无错!错的是你们李氏为一己私欲挑起两国战火!”

    鸣呶站在鼓楼上。

    夜火寥寥照她秀丽眉眼,下方军民被鼓声所振,她扭头看文公。

    文如故眼神如同要吃了她,放在往日,她多么害怕这个两朝元老,她深深记得治理国家需要靠这些文臣,他们李家入主汴京少不了这些百官。但是今夜、今夜——

    鸣呶的眼睛中火焰如野草蔓蔓,她昂然看着这些人,高处大风吹得她纤纤身影欲飘,她却不再害怕了。

    鸣呶:“乱臣贼子本当诛,我本不欲和你们辩驳什么,想将这些事留于皇兄,皇兄自会给天下一个交代。但是今夜听文公这一番话,我心难平!

    “文公,你不过是畏战、惧战,我兄长与霍丘开战是为了驱逐蛮夷,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这如果也叫‘权势私心’,那你囚我兄长、逼我南下和亲、追杀我等,又算什么呢?

    “你言之必称家国,论事必谈天下,似乎鞠躬尽瘁皆为此国……那我问你,河东百姓不是大周国子民吗,河北百姓失了家图就是活该吗?你是汴京人士,你们文家势力在关中,只要关中不沦陷,你凭什么资格为河东河北人决定未来?

    “或者,幽州一破,你大可和霍丘议和,将北境送给他们。但是我们失了的脊梁骨,一退再退,便再也抬不起来了。你说战事导致赋税加重,百姓苦矣。我亦承认,可我此番南下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我只知道,正是朝廷的懦弱,让天下子民对我们失去了信心;是前朝一败再败,失了骨气,导致半壁河山沦落他乡;是你们这些人四处挑拨,让江湖与我们离心。

    “家国天下,不过是你谋权器具罢了!旧朝往事,不过是你笔下抒情工具罢了。

    “你究竟是为了社稷生民,还是为了门户私计,你心中比我明白!”

    一番话,说的文公等人面色难堪。

    而鸣呶双目噙泪,朝着下方己方人高呼:“尔等禁卫军,禁卫的到底是谁?天下不是李氏的,也不是文氏的。汴京是所有百姓的,幽州是所有君臣的。尔等难道全是汴京人,难道不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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