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玫瑰: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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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和西带着“提的东西太多”这个前提再去听何序喘气就不觉得悦耳了,只有累。她指肚压紧手机,问:“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

    何序被冷风冻得往树后缩的动作顿住,想起只剩三位数的微信钱包。

    工资、年终奖金、庄和西给的新年红包,加起来其实有很多钱,但她还是在回来第一天就花光了。

    当时如果不是她态度强硬,现在这三位数的余额都保不住,那些人一见她就像饿狼见了生肉,憎恨她,又迫不及待想吃了她。

    就为这三位数,她被人推在地上,尾巴骨疼得半天没爬起来。

    但还是不能全给。

    那是她特意留的车票钱。

    年一过,她就去买回鹭洲的汽车票。

    鹭洲她其实没那么熟,毕业第三个月才急匆匆跑过去的。

    她那时候只想着大城市赚钱快,考虑不多,去了之后发现没那么大差别,所有地方的钱都是等价交换,要么纯粹付出体力,赚辛苦钱,要么道德感低一点,付出些价值更高的东西赚快钱。

    那是一个很繁华也很吃人的地方。

    为了多赚钱,她每天两点一线——上班、睡觉——忙得连路边的行道树什么时候绿什么时候黄了都注意不到,还哪儿会儿去细看哪座城市。她在遇见庄和西之前,没去过鹭洲任何多余的地方;遇见她之后,去了雪很大川江,去了城很旧的关外,还去了很多灯光亮到让人发慌的宴会厅和大舞台。她跟着庄和西一点点见世面,一天天认识鹭洲,那她现在一想到“鹭洲”这两个字就不自觉想笑是不是就很合理?

    是吧。

    可又为什么很想哭。

    何序揉揉还很疼的尾巴骨,忘了刚才想往树后面躲。她就站在冷风里,仰一仰头把眼泪憋回去,用那嗓子积极开朗的升调说:“够用和西姐。我们家在东港东边的一个镇上,物价很低,我自从回来,天天上街天天买,钱还是没少多少。放心吧,我的钱包鼓着呢,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

    哪次和禹旋聊天,她提过一嘴地铁口那晚的事。

    她说庄和西知道她是因为缺钱才乱来的。

    那就没必要装听不懂庄和西那句“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

    但不会告诉她,她的生活,真的是个无底洞。

    那话怎么说的:救急不救穷。

    人人都怕她这样的。

    所以最好别说,那样就能多几个机会,少几个冷眼。

    何序想得很周到。

    可惜庄和西有一双好耳朵,能听准宫商角征羽,也能听到何序声音里的异样。她嗓音沉下来:“何序,不要骗我。”

    何序目光闪烁,依旧仰头望着墙根下阴暗的天空:“没骗你,我真的在街上办年货,有钱才能办年货对不对?不信你听。”

    何序把手机拉远,对着人潮拥挤的街道——叫卖声、车声、嘈杂的人声,透过听筒传入了庄和西耳朵。

    的确很有年末的热闹拥挤。

    她沉着的嗓音就恢复了,以为自己幻听,没再往下设想。她被听筒里的人潮簇拥,看了眼空荡到死寂的客厅,起身朝阳台走。

    何序在那边问:“和西姐,听到了吗?”

    庄和西说:“听到了。”她打开窗,放冷风进来和自己作伴。

    何序点了点头,顺势垂下来看着地面。

    今天的街上是很热闹,可其实她现在站在不敢让人发现的角落。

    她已经没有钱再让人讨了,上街不过是讨骂而已。

    不对,她从回来就没敢上过街道。

    即使这样,想找她的人也还是会闻着味儿主动找上门,不给她留一点喘息机会。

    没关系没关系,庄和西信了就她在赶热闹就行了。

    唉——

    又骗她了她一次。

    她说她在撒谎这件事上屡教不改真的太正确了。

    何序手动把跌下来的嘴角推上去,仔细听庄和西说话。

    何序:“和西姐……”

    庄和西手慢慢伸向窗外:“嗯?”

    何序说:“天气预报说鹭洲今天大降温,明天暴雨,你不要站在窗边,会生病。”

    庄和西刚刚抓住一把冷风的手指微缩,目光突然放空。

    人不怕被关心,但怕细枝末节的在意,不知不觉地,心脏就会被穿透,被俘获,被动地失去所有抵抗力,同时作为补偿,会收货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庄和西垂了垂了眼睫,将手收回来装进口袋,轻斥:“狗耳朵。”

    何序:“我属兔。”

    庄和西:“知道,说八百遍了。”

    庄和西享受了两秒有冷风作伴的热闹,还是伸手把窗户拉上了。

    何序清楚听到寒风停止的那一刻。她心里高兴,忍不住踢脚了一脚路边的杂草,和庄和西絮絮叨叨:“我还有一个兔子吊坠,出生的时候,我妈找人给我打的。”

    庄和西:“难怪成天拉出来显摆。”

    何序:“也没有成天吧。”就,偶尔拿出来证明一下。

    证明什么不知道。

    反正就是要证明她有。

    嗯。

    她有。

    何序拧着身体探头往楼上看。

    玻璃上红红的窗花真喜庆。

    庄和西在那边泼她凉水:“耳朵都被掰弯了,还高兴呢。”

    何序一愣,后知后觉想到这里。

    她的吊坠年份太久了,硬掰怕掰断,就只能让它一直那么弯着。

    也没什么,反正她清楚记得它以前的样子。

    没事没事。

    没断就行。

    何序不自觉拍着胸口安慰自己。

    “砰砰”声传进庄和西耳朵里,她拖沓的步子停顿片刻,叫了声:“何序。”

    何序:“嗯?”

    庄和西声音低下来:“是不是怪我?”

    何序拍胸口的动作一顿,连忙缩回去说:“没有啊。”

    庄和西:“撒谎。”

    何序:“……真的没有。”

    可能她以前真当过公主,吃饭都必须用自己的勺子。

    现在么——

    鞋不烂就能继续穿,路不断就能用力走,活得特别糙,真不讲究这些细节。

    何序为了让庄和西相信,老实告诉她一个真相:“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就有时候会突然扎我一下。”像针刺,疼得很猛很细,让她不知道到底哪里疼,就没有办法准确去揉,卡在身体里不上不下的,偶尔会觉得难受。

    只偶尔。

    庄和西在沙发上坐下,与周遭的冷寂融为一体。犹豫数度,她说:“抱歉。”

    何序:“……”

    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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