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星疏: 1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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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儿昂着头,坚决不要再掉一滴泪,她知道,此时与她相反的,他的头,垂下了。

    林间鸟鸣依旧,日光松散的照在大地上。

    一切如常,却又与她不同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双腿软到支撑不住倒下,落地的瞬间,她笑的张扬,甚至带了些炫耀。

    烈日灼心,归于平静。

    她撑着自己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她要离开这座城,与他相隔天涯。

    第125章 余生可控影儿终是得了自由

    清秋春风,残月复圆。

    影儿搁了笔,将黄纸递给水央,淡淡说道:“打醮之前送去罢,愿能超度得了。”

    水央接过轻轻点头,将纸折好后对着影儿笑道:“娘子现在,是越发从容了。”

    影儿轻轻一笑,“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她透过轩窗往外看去,碧波荡漾,水天一色。

    三

    个月了。

    那天,她拖着身子下山,去寻在山脚等着她的水央,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到不真实。

    车轮滚动时,那根紧绷的弦终是断了。

    断的都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终于断了,至此往后她孑然一人,自在舒爽。

    影儿安静地坐在车里,给人一种轻似香灰的感觉,带着焚后的姿态,还有一种超然的解脱。

    她和水央一起,一路向东而去,每过一座城,她的心便定一分。

    一直到钱塘江畔,被海拦了去路时,影儿才停下。

    足够远了吗?

    影儿望江而立,静吹许久的江风后才对水央说:“暂居罢。”

    她的暂居之地,杭州。

    这座城给她的记忆并不好,她当时走得时候,以为不会再与杭州二字有任何牵连。

    哪知翟离挪了那颗桂花树去翟府,勾过她的记忆。

    又哪知她还会一路往东,最后停于此处,将自己彻底浸在这座城里。

    住下后,诸多事,倒是一件件安排着,费心力,但索性日头长,她有的是时间。

    灵隐寺她又去过一次,却是立在山脚下,盯着那涓涓溪水迈不开步子。

    江子良对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镌刻在她脑海里,他说:‘影儿,救你的不是神佛,是你自己。’

    那时的她不懂,也不信江子良会懂。

    如今的她深信不疑,却已经没了可以相谈之人。

    串成丝的小雨坠落而下,将那碧色笼了纱,朦胧一片。

    影儿收回散乱的思绪,探了头,从窗内往外去看屋檐垂挂的雨链,又回头对着水央说:“昨儿让你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齐了的。我都放在外间了,娘子不会要此时去?落雨了,要不改日罢。”

    影儿站起身子,望着窗外,清丽地一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举着伞,拎了一条鱼,走罢,我该去看看他的。”

    西湖边,花港观鱼。

    一处幽深之地,是影儿来了之后,为他建的衣冠冢,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撑着一把油伞,自烟雨蒙蒙中来,单手挎着一个小篮,篮里装了些纸堆的元宝,绕过蜿蜒的步道,停在一个见方的墓碑之前,碑上三个字,江子良。

    只有三个字,倒不是影儿小气,而是这里面,空无一物,就连他的刀,影儿都不知在哪儿。

    她将伞交给水央,自己蹲下取了火折子点火,将那铜盆燃上,拿起一个个的小元宝,往火盆里丢去。

    她在心里对他念叨,‘又给你写了醮书,这次打完醮,再何时来看你,便也不好说了。若能得了那院子,我定着人,将你挪了过去,就葬在原先那棵桂花树的地方。’

    雨水打落树间的桂花,一小朵不注意掉进火盆中,影儿顿了顿,仰起头去看。

    “娘子在瞧桂花树吗?”

    影儿嗓子里好像塞着棉,她微微哽咽,“一年了,桂花又要开了。”

    她将元宝尽焚,起身后接过油伞问道:“那间院子,打听清楚了吗?”

    水央一挤眉,“寻了牙人去问,说是当时娘子走后那院子便封了,前段时间才放出来交易,没两天便被人买走了。但也奇怪,买了又无人去打扫搬腾,牙人说还在寻那买主呢。”

    影儿轻轻叹了口气,“也无妨,左右再等等罢,能得最好,实在不能,也算尽力了。”

    她与水央二人顺着湿漉漉的石子道往湖边走,落雨的湖面似铺满跳动的珍珠。

    一只水鸭悠闲荡着蹼,钻入水面,又露出脑袋。

    影儿不自觉地停下步子,看得入神,一声呼唤传来,令她侧眸看去,是位戴笠披蓑的老船夫。

    那船夫举着一双苍老的手,对着影儿笑,“夫人,湖中小岛景色秀逸,与其立于岸边观赏,不若去到岛上,品茶听曲,岂不美哉。”

    影儿看着他,淡淡对着水央说道:“去给他两个钱,料想这雨里,他是没活计了。再去告诉他,若他再多言,你就杀了他。”

    她不过是想观雨落湖而已,湖面,是她的心结,她不可能会越过,这位老船夫的话,戳到了她,她自然不悦。

    影儿看着水央去而复返,她转了方向,慢了步子等她,一同往回走去。

    她们二人如今所住之处是一间独院,只两个房,却是整洁又清净,院中一口井,一架秋千,一颗芭蕉,几排松竹。

    院外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往孤山。

    今日去祭了江子良,影儿回想些过往,心里渐烦,夜间披了衣裳,取了灯便独自向外走去。

    今夜月似银盘又煎雪,影儿独行繁花小道间。

    手拎玉杆象雕风灯,莲步轻移,向着孤山而去。

    山路两侧立着杭州府修建的立柱灯,江南热闹,便是夜间也常有行人往来。

    影儿挂上面纱,向着半山腰处走去,于一石凳处落座,掀眸再望月。

    她不想翟离,也不恨他。

    对他的一切,都在那天杀他时,留在了那座山上。

    他不配她恨,也不配她记着。

    她又想了很多,心思密密,放在身侧的灯照亮影儿的半盏面容,犹如精致的玉雕搁在碎阳下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样子,自然会引路过之人驻足,三两惊叹,几人议论。

    许是她招了眼,影儿总觉得有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带着些拘谨地拎起灯,四下随看一眼,打算往回走。

    迈出的步子,却被两人拦下。

    影儿轻轻蹙起眉,她握灯的手一紧,视线落在其中一人的袖口上。

    若隐若现的光,照得不清楚,可那袖口的所绣之物又是那样扎眼。

    一颗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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