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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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够了骂足了,他才道:“不过呢,这秦王倒有一样好。”

    秦诏都急了,站在围观群众之中,追问道:“哪样?”

    那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兄弟别急,这就说到了。那秦王虽有千般不好,却是个猛将,在战场上,那叫一个勇武,可谓是以一当百、视千军万马为无物!凡是数得上名儿的将军,再没有哪个,不被他生擒过!”

    接着,就是对秦赵之争并临阜之战绘声绘色地讲述。

    那场面之宏大,秦诏之勇武,并捎带着符慎,一块讲了个遍。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还算基本属实,可给秦诏夸得心花怒放。

    他歪头看燕珩,笑眯眯地:“伯谨,你认真听,这一段,可一定得认真听!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说着,他趴在人耳边道:“我在战事上,正是这样勇武,比符慎还强呢。”

    燕珩没说话。

    那人话锋一转,再度数落了秦诏一顿,才道:“战事初定,他还要作甚?这才知道,他竟欲请天子下榻,来临阜共商大是。你们说?那位,能来么?”

    大家急了:“来了,还不被他捉住?他这样狂放,岂不是连天子也不放在眼里。”

    “要么说呢!”

    “天子何惧?故而下榻临阜,本是好端端地商议,却叫秦王搅了局!列位!——”他卖起关子来,说道:“你们猜,这秦王,做什么?”

    “投降?”

    “要与天子瓜分天下?”

    “扯破了脸皮?”

    ——“非也!竟都不是。”

    “哪知道,那秦王假意投降,将人哄骗过来,竟看中了天子!”

    围观席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席间有个粗汉啐了口瓜子皮儿,问:“啥意思?”

    人群反应过来了,大家爽声大笑:“去你的,胡说八道。你这说书,说书,净胡扯呢!闻说天子丈八,威风玉立,提刀立马,连符将军都奈何不得。”

    那说书人也不恼,嗤嗤地笑了两声:“哎,你们别不信。老汉我才听时,一样不信——咱只说接下来的事儿!前头提过,燕王心眼正小,叫他这样羞辱,岂能善罢甘休,竟当即震怒,起兵强攻,要直逼临阜。”

    “吓得秦王告饶不迭,却为时已晚!”

    “两人驱散民众,奔逐战场,狭路相逢,还不打个天昏地暗?……”

    那战斗场面说得实在夸张。

    秦诏心道,前头那句“看中燕王”勉强算作真话,可后面的便全然成了假的,都没一个字儿对得上。

    楚阙和符慎两人,相互瞅着,听得咯咯笑——“嗳,我给他弄到侯爷府,没事儿就给咱俩编故事听,可好?”

    符慎努努嘴,示意他去看燕珩:“喏。”

    燕珩神色复杂,他仿佛实在猜不透,怎么能将是非传成这个样子。

    紧跟着,就说到了他本人:“天子降生之日,先王曾见九龙真神降世。那夜,月如银盘,蒙晕紫光,照得整个燕国山河如昼,全国上下,举众皆知。”

    有混迹在其中的“燕国人”做证:“这是真的!那年我才十六岁——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秦诏盯着燕珩看,吃惊不已,燕珩却只哼笑。

    楚阙也小声问,得到了符慎的点头认证:“嗯,是真的,我爹说过。”

    楚阙“啊”了一声,当即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位要真是神仙下凡,那他们王上也忒的胆大想吃天鹅肉了。

    “传闻那位是真神转世,上可传达天听,下可指挥阴兵。”

    燕珩:“?”

    秦诏忍不住去捉他的手,问话都小心了三分:“你该不会……真会指挥吧?”

    “不止身姿威武,更兼貌美风流。这二人初战在昌良,只见乌云蔽日,刀剑激鸣,天子御马疾驰,身手快如雷霆,大喝一声‘你这贼子’,而后刺出长戟……”

    “秦王那心口差点被人刺中,满面血色,后背又来一刀,小腹也被人捅穿,前胸后背砍得仿佛烂肉……”

    燕珩听得心口一紧。

    秦诏嘟囔:“就只一刀,哪有这样严重……若砍成这样子,岂不是不能活命?”

    “天子将要擒杀这贼子,才要挥出手中利器。说时迟,那时快,又听得大喝一声‘且慢’,迎来又来了一个魁梧猛汉!列位,你们猜,是谁?”

    “正是那逆贼将军——符慎!这小贼护主心切,忙将秦王护在身下……”

    逆贼?

    符慎愣住,咬在嘴里的糖葫芦突然不甜了:……

    他瞅着秦诏的后脑勺,狠狠地剜了人一眼,又跟楚阙抱怨:“哎,我去救命,怎的倒骂我逆贼——?”

    楚阙替人打抱不平,开口喝倒彩:“你这老头,人家符将军是咱们大秦的功臣,怎么这样说的?”

    燕珩和秦诏对视一眼,都没好意思说话。

    符慎忙帮腔:“就是的!”

    “嗨,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儿子打老子,岂不是天打雷劈的罪过?”

    座下哈哈大笑,都听出来了老头骂人的意思,明着是说符慎与符定两军对垒,实际上,骂得,却是秦诏忘恩负义,转头要打燕珩。

    紧跟着,底下人催他:“你快说说,那秦王伤成这样,怎么又好了呢?”

    “且说这秦王倒在战场上,叫人救出去,吃了数不尽的汤药,那些时候,连临阜的药铺都涨了二倍不止呢!岂不全靠一口仙气儿吊着?身上数处伤口溃烂,连医师都说救不得、眼见无力回天!这秦王趴卧在床上,奄奄一息、将要咽气,竟仍伸长了脖子,急说道:——”

    那话底下没了。

    燕珩没忍住,问了句:“说了什么?”

    那老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卖关子似的乜斜看他,不吭声。

    还是公孙渊最懂规矩,抛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他,那人才眉开眼笑,乐得道:“我说贵老爷,您猜猜,他说什么?”

    燕珩睨秦诏:“你说什么?……”

    秦诏:“……”

    压根没这事儿啊。

    那老头卖足了关子,才朝着燕珩挤眉弄眼,笑道:“眼见这秦王,奄奄一息、将要咽气,竟仍伸长了脖子,急说道:我的天子,我的美人哟!”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珩:……

    秦诏:花钱听骂。

    虽是骂秦诏,但燕珩也跟着挨了臊。他憋住那点薄红,蹙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回书罢了!”那老头笑:“咱们下回讲‘秦王强娶天子’,列位,明儿,不见不散!”

    大家刚被吊起的胃口,全都噎回去了,只得给他喝倒彩,嫌他卖关子:“嘁——”

    人群散的散,笑的笑,燕珩听见周遭那些人喝茶聊天:“哎,你说,到底临阜宫里那两位怎么想的?是秦王投降,还是燕王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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