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诡神龛: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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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来。她也瞧见了那名黑袍人,不仅瞧见了他,兴许还认出了他。

    “教主!”

    不知是谁先喊了声,惊得众人纷纷惶惶然起来,“啊”声不断。

    “是他!我不会认错!头戴素面,身穿黑袍,出手便是炮海!你、你是无为教教主屠佛手!”

    礼云奇道:“这么威风的名字,以前就有么?”

    时铄眉眼冷冷:“师父,当年屠佛手弑神时,您正在屋里睡大觉。炮轰到耳边都震不醒你这个老糊涂!”

    礼云骇然:“是吗!”她又摸出蒲扇,摇摇晃,“久仰教主大名,不过我们菩提门不过是宗门鸡屁股,天天吃喝嫖赌不学无术——”

    有弟子惊诧:“师父!怎可以如此降志辱身!”

    礼云充耳不闻,继续道:“……真的,你去查!这一轮考核的灵能术、咒诀术、机关术,大伙儿全军覆没,个个草包……”

    众弟子低头深思:“这倒是真的……”

    礼云双手合十,放在额前祷告:“我们无意与神啊人啊去争,教主适才救了我这蠢徒,想必也是不愿滥杀无辜吧!”

    “师父!好没出息!”

    “丢死人啦师父。”

    “救命,不如一刀抹了我!”

    礼云心安理得:“好徒儿,我的乖乖们,幸好关键时刻没有跳出去大喊‘士可杀不可辱’找死的!”

    屠佛手不语,他戴着面具,叫人难以揣测神情。下一瞬,那柄插在地上拦路的长剑飞回屠佛手,礼云大喜:“多谢——”

    她这个“谢”字还没说完,身边忽然围满了黑漆漆的炮筒。结界落下,屠佛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今日无神可得赦。”

    山禽群鸟从林间钻出来,围着菩提门吱哇乱叫,颇为幸灾乐祸似的。众弟子聚成一团,前方罩下的结界壁上符文流转,时铄道:“师父,能直接破结界闯出去么?”

    礼云对着周围的炮口作揖道:“算了算了罢。”

    天上雷声翻滚,阴云似脱缰的野马,浩浩汤汤奔腾过头顶。桑青脸上落了点湿润,他抚化雨滴,眼下的银珠更亮:“和我走。” 齐芜菁横刀在前,桑青仍然伸出手,“随我走。”

    雷乍鸣,血飞溅。

    无事刀砍在桑青的小臂上,血流成河。腥味浓重,齐芜菁舔掉刀尖上的血,眼神像暗蛇:“今日还轮不到你。”

    一对双相符飞来,齐芜菁后退一步,无为教合身并来两个教徒,挡在桑青前面连开两盾,竟将双相之术给破了!

    寿夫子神色一凛:“怎么可能!”

    钱悦将寿夫子抱上轮椅,他道:“定是那余孽将紧那罗门的秘法透露了出去!”

    “蠢货。”寿夫子喘息难耐,“秘术若能轻易被偷去,紧那罗门何至于立足至今!”他攥着轮椅木的手用力到泛白,“今日你我就是死,也得将佩兰救回来!”

    血从擂台之上流走,与八方亭中的尸骨混搅在一处。无为教教徒太多了,他们四面夹击,竟凭空手打得神宗弟子节节败退,显然是有备而来!

    “哐啷。”

    神宗手里的兵器倏然像雨一样落下来,砸进地面!

    “不好!我灵能被封——”

    “师父,我听不见兽灵语,好乱好乱!”

    “阴毒小儿,竟干扰我族驭兽之法!该杀!”

    该杀!

    齐芜菁穷途末路,被困在擂台之上,他踩着脚后退,在桑青逼近的阴影里变得像只兔子。

    齐芜菁冷道:“走开。”

    桑青说:“你叫我好担心。若要杀,我助你杀,若要逃,我随你逃。”那点不安在轰鸣的雷雨中骤然放大,桑青高大的躯体背后是更庞然的怪物,怪物盯穿桑青的背和命门,还准备掏他的心,“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做。”

    齐芜菁不语,桑青却骤然回头。

    乌鸦扑翅而来,万千黑点落在亭檐上。它们歪斜着脑袋,有雨喝雨,有血喝血。

    乖狗。

    我来告诉你啊。

    头顶的雨又轻又柔,乌鸦困惑地仰头,发现那人的手指和雨一样,轻点在它的脑袋上。

    “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哪有儿什么人!敌在跟前!”

    “这雨真他娘的大!”

    “等会儿,这人是……”

    “我操……不是吧……”

    法器裹挟着凛冽杀意,朝亭顶的黑袍人飞去。

    群鸦“啊”了声,立刻振翅挡在前面,齿轮“咔哒咔哒”转动,短翅竟在雨中扇出烈火,将杀来的法器烧得稀巴烂!

    “你是、是无为教教主!”

    “屠佛手!”

    神宗齐齐瞪大眼睛,眩晕感袭来,数年过去,那“轰、轰、轰”的坍塌声却犹在耳畔!

    那时正逢神祇鼎盛之年,成神路上人挤人,新神层不出穷,天下的神宗才刚刚立起名声。

    先有神,再有宗。记上名册的神宗哪一个不是家里出了新神?

    既立了宗,便要供神。这供奉很有讲究,不可外聘工匠打造,须得自家子弟一锤一钉亲自塑像!否则神祇的力量流落到外人手里,用不了事轻,被滥用事重。

    那一年,泰康的终年雪谷之中,修葺了无数神佛的像。说来也巧,刚好那一年,新临神祇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冒,雪谷中的神佛塑像竟累满了整座山!

    修神的弟子心潮澎湃,瞧着自己塑造的神面和佛身,满眼艳羡。

    成神好啊,成了神就能做人上人。

    不错,天下君王势力羸弱,神才是将世间踩在脚下的主人。

    成神了,然后呢?

    我要长命百岁,我还要权势滔天,要着天下贵胄、四洲万灵都对我俯首称臣!求我庇佑!

    你忘了么?烛雪君风光无限啊,天上地下,飞的跑的,没有一个不听祂号令!朝廷算个屁,在“命”字当前,还得跪下双膝求神拜佛。

    听到没有,神佛才是正统。膝下的黄金从前只拜父母,拜君王,现在要跪神了!成神才能做爹娘!

    肉身凡胎不过如此,谁能与天比命?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都笑起来,说,是啊,是啊……

    他们互相依偎,又互相安慰,幻想着将来也有那么一天。

    神好啊,佛好啊,哈哈……你们说得太有意思了!

    这时候,有个声音混入其间,很感兴趣似的,他道,你们说这么多,勾得我心痒,让我也想尝尝成神的滋味。不过我不认得什么烛雪君,祂风光无限,又有谁记得祂原本的名字呢?

    众人惊了一跳,才发现这人凭空出现在队伍里,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由于雕琢塑像,大伙儿都戴着遮灰的面罩,谁也没发现多了个人!

    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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