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医娘: 7、沿途采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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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浅沟、路边有没有甘草。甘草常与蒿类、沙打旺伴生,叶片呈羽状,秋季为黄褐色,诸药之中,甘草为君,调和百搭,祛痰止咳、解毒抗菌、缓减炎症,效用甚广,杜郎君务必要多多留心寻觅!”

    “……让我想想,款冬,对,此处必有款冬!此花生在草坡、背阴较湿润之处,花似菊而小,很好辨认。另外,应当还有生有黄果子的沙棘,沙棘耐旱抗风,果实、枝叶均可入药,沿着沙丘走上一阵必然能瞧见,它是成片成片长的,能长成高高的灌木,隔老远就能瞧见,一定留心啊,这些草药恰好都能救六郎!”

    杜彦明听傻了,完了,他记都记不住啊!

    柳玉娘一直在旁侧首静听,见杜彦明露出茫然傻样,顿时柳眉一竖,恨铁不成钢道:“呆子!还不快求人相助!”

    杜彦明方如梦初醒,赶紧央告前后相熟的流犯,叉手恳求:“各位叔伯兄弟,万乞援手!帮我家六郎寻寻草药,好救我儿一命!”

    周婆心善热忱,揣着袖子,偷眼望了望旁边骑马押送、面色冷硬的官兵,虽有些害怕,却还是小声呼唤走在后头的老伴:“余郎……你也仔细脚下,帮着杜家郎君留意些……”

    许多人便边走边寻。

    乐瑶也趴在车沿帮着搜寻。

    她真傻!穿过来后,她听见好几回甘州、祁连山、张掖之类的地名,起初顾着给杜六郎推拿没细想,但方才瞥见那丛生长得格外茂盛的麻黄,她立刻就想起来了!

    此处是大唐甘州张掖,后世也有甘肃张掖啊!

    千年岁月悠悠流淌过去,王朝不再,物是人非,但土地却依旧还是这片土地。

    若是甘肃张掖,杜六郎便有救了!

    乐瑶忍着激动,手搭凉棚,细细打量四周。

    漫地黄沙混着砾石,耐旱的针茅、芨芨草稀疏铺成干草草甸,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勾勒出灰褐色的山峰丘壑轮廓。

    应当没错,地貌也对上了。

    身为中医,必绕不开与药企药商打交道,中药与西药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中药天生土养,同一种药材生长在不同产地,药效能差异数倍。

    学医后她便对各地药材的最佳产区了如指掌,身为中医人,又怎会没听过“甘张”大名呢!

    甘肃不仅有拉面,还有“西部药都”之美誉,自古以来便是河西地区有名的药源之地,不仅种植药材历史悠久、规模大,有明确记载的野生药材品类更是高达千种。

    张掖所出鹿茸、麝香、甘草、枸杞、当归、板蓝根、麻黄都极为有名,且品质极佳,其中,河西一带产出的麻黄所含生物碱远胜南方产区,前世,她老师的诊所要进麻黄,从来只要甘肃或山西产出“西麻黄”。

    更巧的是,眼下正是采麻黄的最佳时令。

    素来就有“秋采麻黄,质坚效强”的说法,秋季天气转凉,地气收敛,麻黄地上茎部养分积聚最为充沛,生物碱含量达至一年最高峰,此时采收的麻黄药效也更佳。

    麻黄不仅有很强的发汗退热功效,还能宣畅肺气、平喘止咳,善治肺气壅遏所致的咳嗽气喘,无论是风寒束肺、痰饮阻肺,还是肺热咳喘,均可应用。

    同时,它还有个至关重要的药效:抗炎、抗菌!

    除了麻黄,她刚刚提到的那几味中草药也是张掖历史上便广有分布、易于辨识采收的良药,药性功效又合杜六郎的症候,所以,她才会急忙开口让杜彦明沿路采回来。

    如果真能采到这些草药,就算是没有炮制过的生药,用起来药效没那么好,但用土法简单处理后,配合其他疗法,想来也能勉强应付。

    杜六郎体重轻、年纪小,用药量本来也要仔细斟酌。

    杜彦明并几个热心流犯,一路弯腰采药,很快便走了大半日,衣袍里都兜满了各类其貌不扬、沾泥带土的绿草黄根。

    这半日,沿途府兵虽不时厉声催促快行,却并未严令禁止他们沿途采草。

    “唉……这已算是开恩了,先前那解头张五当值时,见人走得慢些便挥鞭抽打,哪会管你是病是老?”

    周婆忆起那张五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心有余悸,掰了半块能噎死人的粗馕饼递给乐瑶,还小声道,“这是昨日岳都尉命驿卒给大伙儿烙的饼,你身子还虚,先吃点垫垫肚子。”

    乐瑶倚在车板旁,风裹着沙粒刮过,卷起她两鬓散乱的发丝,扑得脸颊发疼,她抬眼看向周婆。

    她原本应是很富态的人,如今骤然忍饥挨饿瘦得皮肉松弛、皱纹横生,看着老了许多,但她却仍面带笑容,对乐瑶也是殷殷相顾。

    流放途中口粮短缺,在乐小娘子的记忆里,两日放粮一回也是常事,有时一日仅有一块饼,饿得头昏眼花也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倒下了,或许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一路,能走过来是很难很难的。

    昨日额外分饼时,乐瑶还昏着,便是有人私藏了她那份,她也无从知晓。

    但周婆却没有,还主动为她分饼。

    乐瑶心下酸胀,怔怔望着周婆没动弹,她温和一笑,只把饼硬塞到乐瑶手里。

    “吃罢,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晓,吃饱了,身子才好得快。”

    乐瑶低头看了看饼,饼面粗糙得能摸到麦麸的颗粒,边缘硬得掰都掰不下来,凑到鼻尖闻,只有淡淡的麦香和尘土味,更别奢望盐味了。

    半晌,她用力下嘴啃了一口。

    可真难吃啊,又粗又硬,几乎没有一点滋味,第一口差点没把她牙磕下来,但她还是努力咀嚼着,干涩的饼渣剌得喉咙发紧,她也没停下,等口中分泌的唾液将麦饼渐渐化软,便用力吞了下去。

    以前,她还嫌弃妈妈烧饭手艺不行,烙的鸡蛋饼不好吃,如今想吃也吃不着了。

    乐瑶莫名有些想哭,她埋头大口大口啃着饼,察觉似乎有泪要掉下来,又赶忙扭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烈风黄沙,远处的祁连山隐在昏黄里,唯有常年覆雪的尖顶破云而出。

    风起时,万山低语。

    云过时,天地勾连。

    是啊,思来想去又能如何。

    过往的思念、今日的彷徨,在此刻都抵不过好好活着。

    在这个世界,她能做的也很简单。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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