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逝我梁: 【番外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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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多逆天啊?你知不知道来头?”

    隗离闻言,脸上却掠过一抹不屑,“没那么玄奇。所谓‘返老还童’,在灵修一途里,从来不是无中生有地创造生机,而是窃取,或者转移。本质是把他人的生命,挪到自己身上,一种很阴毒的把戏。”

    他修长的指尖在木质桌面上轻轻一叩,一丝极细微的黑色雾气便自他指尖溢出,缠绕游移了一瞬,又倏然散去。

    “这天地间,有些极为古老的存在,它们早已失了固定形态,残存于世的,不过是一缕执念或意识,依凭的便是与人之间的种种契约与交换。它们无法凭空赋予生命,却能以自身积累的、堪称海量的死气或怨力作为媒介,强行从他人的命格里借来寿数,从他人的血肉中剥夺生机,再转嫁给祈求者。”

    “类似于……拆东墙补西墙?”蓝舒音尝试理解。

    “东墙坍塌,西墙也早已被蛀空。”

    隗离声线平稳,带着一种见惯诡谲的淡漠,“那些被强行借走的命数,往往伴随着极重的因果与怨念。承受者看似重获青春,内里却早已被死气侵蚀,如同被白蚁蛀空的梁木,外表光鲜,一触即溃。更需要不断寻找新的养料来维持这虚假的繁荣,直至彻底沦为那些存在的傀儡,或是在某一次剧烈的反噬中,彻底湮灭,魂飞魄散。”

    他抬眼,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窥见那些游荡在时光缝隙中的诡谲之物。

    “民间志怪里,常有精怪予人金银,最终却发现是冥币化形,或遇美艳女子自荐枕席,天明方知是骷髅披画皮。原理与此类似,皆是以虚妄之象,诱人付出更沉重的代价。方涣遇到的,不过是更高明的版本而已。”

    蓝舒音若有所思,“所以,他现在的年轻,是用别人的命,或是别的什么换来的?”

    “也许是他自己的未来,也许是至亲的福缘……交易一旦成立,便再难回头。”隗离不以为意地一笑,“不必深究。悖逆天道之法,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的语气,已然为方涣的故事画上了句号。但蓝舒音坐在那里,心中的波澜却难以随之平息。

    她知道,隗离有许多事未曾对她言明。

    算不上刻意隐瞒。他从不阻拦她的探寻,如果她问,他也会给予答案。但,他自己从不主动揭开那层帷幕。

    如同一座静默于永夜深处的雪山,浮于水面的部分已足够令人惊叹。

    可蓝舒音忍不住去想,水下那更庞大更幽暗的部分,究竟潜藏着怎样的过往?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譬如当下。

    “那就不说别人的事了。”蓝舒音倾身向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不让他有机会含糊其辞,她仰起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薄唇。

    “说说蓝闪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下一篇是隗离,下下篇是姜无恙。

    第73章 番外·人间归处① 隗离。……

    “阿离, 你会做梦吗?”

    有时候,大隗迦离会想起风芷昭音问他的话。

    那时他端坐在她身旁,一板一眼地回答, “灵修之体,神念澄澈, 不入凡尘梦境。”

    她又问, “阿离,你们灵修也算人吧?那你们……真理殿,允许人结婚生子吗?”

    他眼睫微垂,避开她灼灼探究的目, 光回答依旧平稳无波,“真理殿不行俗世之礼, 不结尘缘之契。”

    “那你们是怎么,内部解决?”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来着?

    好像是, “灵修之道,在于超脱。情爱羁绊,徒乱人心。真理殿中, 唯有同道,并无俗侣……”还说了些别的规规矩矩的话, 把她气得不行。

    但现在,这乱人心的羁绊, 却成了支撑他在这刑罚与寻觅中,唯一未曾崩断的弦。

    他私自挪用圣物息壤, 捏造“果果”之身潜入人间,本就是僭越法理的大罪。

    但他不在乎。甚至主动回来领罚。

    因为唯一还可能捕捉到她一丝残魂去向线索的地方,便只剩下这观测万物法则源流的真理殿了。这里的观尘镜能照彻三界因果,这里的万灵谱记载着所有触及过法则之力的灵体印记。

    他不信, 那个敢与天地叫板的灵魂,会那么轻易地消散于虚无。

    业雷鞭挞灵体的剧痛,灵核受损的虚弱,比起彻底失去她的恐惧,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大隗氏族人世代守护真理殿,观测天地法则。

    但大隗迦离七岁时,还是一个野孩子。

    彼时,正值朝代更迭未久,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与专注维护天地平衡的“大隗氏”不同,另有一支名为“玄扈”的古老灵修氏族,他们信奉力量至上,意图干涉人间王朝气运,从中攫取更大的权能与资源。大隗与玄扈,理念相悖,暗斗已久。

    在一次玄扈氏针对某处关键地脉的争夺行动中,他们清剿了占据那里的流民营地。

    时年七岁的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蜷缩在尸堆与断垣的阴影里,浑身污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清理战场的玄扈族人发现了他,察觉到他身上那异常纯粹却未被引导的灵修天赋,视若奇货,却也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恶意,准备将他带回族中。

    就在他被粗暴地拎起时,一匹白马踏着月色而来。马上的女子身着素净的骑装,披着黑色斗篷,风尘仆仆。

    她长得绝美,拥有一双秋水般的杏眸。是玄扈氏这一代最惊才绝艳,去因理念不同而时常游离在族群边缘的女子——玄扈音。

    她看出了这孩童体内蕴藏的,足以撼动法则的潜力,也看出了同族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危害之心,立刻驱马上前,“这孩子,归我了。”

    她翻身下马,走到瑟瑟发抖的孩子面前,蹲下身,替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污,然后塞给他一块温热的饼。

    “跟着他们,你会死,或者变成怪物。去北方吧。那里……或许能给你一条真正的生路。”

    她一路沉默,牵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带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脉深处。

    那是苍茫陡峭的福地,大隗氏巡视人间的某个据点。几座灰黑色的石屋依着陡峭的山壁而建,檐下悬挂着两盏昏黄的,以特殊符文笼罩的风灯。

    感受到掌心那只小手不安的紧握,玄扈音蹲下身,温声安抚道,“别怕。你身体里沉睡的力量,需要正确的引导,而这里的人……懂得如何尊重力量本身。”

    不久,石屋中走出一位身着素袍,气息渊深的长者。他看到玄扈音时目光微凝,随即落在孩子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惊异。

    那是对某种旷世璞玉本能般的感应。

    最终,那位长者没有说话,只是向孩子伸出了宽厚而布满薄茧的手。

    可孩子攥着玄扈音的衣角,迟迟不愿松开。

    玄扈音垂眸,解下自己那件斗篷,仔细叠好送给了他,撒了个善意的小谎,“待你学成,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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