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剑: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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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清晨,最先响起的是艳书那把小算盘清脆的拨弄声,她在计算着宴席的开销,嘴里念念有词,抱怨贺珩点的菜又贵又没品位。

    贺珩则每日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带着采买的家什和物件浩浩荡荡地进门,一副高门大户的架势,少不得被林艳书数落几句。

    夜里,林艳书在一旁看纺织的书册,贺珩则站在顾清澄身旁,对着舆图琢磨城中的布防。

    “城南得再添两队人。”贺珩打了个哈欠,手中的笔却精准圈住了关键位置。

    顾清澄只淡淡“嗯”了一声。

    几日下来,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她定下大略,而他总能在她未言明之前,便将所有细节一一补全。

    偶尔,三人会一起去街市采买,艳书在前头与商贩斤斤计较,贺珩则像闲散公子般跟在后面,把玩着街边的新鲜玩意儿,时不时嚷着腿酸走不动。

    若有路人认出顾清澄与青城侯相似的眉眼,在背后窃窃私语,贺珩便不着痕迹地侧身一挡。待两个姑娘走远,他才转身将那些嘴碎之人逼到墙角,狠狠教训一通。

    顾清澄看在眼里,唇角微翘,却从不说破。

    他从不问她茂县的事,也从不问她那些仇恨。他只是用这种幼稚又笨拙的方式,将市井的流言与恶意都隔绝在外。

    但最有趣的,还是去酒坊试酒。

    实际上,他们三人之中,唯有艳书是行家,每坛酒都能品出个门道。贺珩却不懂装懂,被艳书灌了几杯烈酒,便醉得东倒西歪,话都说不利索,却还要同她争论哪家的烧鸡更好吃。

    顾清澄就坐在他们对面,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他们吵闹。

    她很少笑,可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映着眼前闹腾的两人时,总会浮起一层极淡的暖意。

    “清澄,你来评评理!”艳书终于想起她这个裁判,塞给贺珩一杯酒,“你让他敬你,看他还能不能站稳!”

    这是这些天里,贺珩离她最近的一次。

    他端着酒杯,带着一身酒气,走到她面前,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在与她对视的前一刹那,不着痕迹地偏移了半分。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只看她手中的茶杯的茶盏笑道:

    “顾清澄,给个面子,不然艳书老板又要扣我的零花钱了。”

    他将话题又轻飘飘地引回到了三人之间的玩笑上。

    顾清澄伸出茶杯,与他的酒杯轻轻一碰。

    “叮。”

    一声脆响。

    她还没来得及抬眼,贺珩已经仰头牛饮而尽。

    “喂!”林艳书点评道,“哪有你这么敬酒的!”

    贺珩却笑嘻嘻地将酒盏倒空,大着舌头:

    “你说得对,这次不算,清澄,我们再来……”

    “够了够了。”林艳书捏着眉心起身,“我去结账,咱们回去罢,下回说什么也不带你来了。”

    “我……我没醉……”他大着舌头,还在逞强,“账,我来结……不能让你们……破费……”

    林艳书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快别丢人了!”转头对顾清澄道,“我先下去,你们慢些下来。”

    说罢,她便快步下楼,把木梯踩得咚咚直响。

    贺珩嘿嘿傻笑,不再说话了。

    顾清澄这才起身,摇头向他伸出手:“走吧?”

    贺珩倚在栏杆上,微风吹来,卷起他衣袍间浮动的酒香。

    此时此刻,他安静地坐着,那双桃花眼顺过她的指尖,盈盈地仰望着她。

    “喂?走不走?”

    贺珩看着那指尖,仿佛看着一道从天而来的渡桥,他依稀记得,这个场景,他在哪里也曾见过。

    但是他头好痛,记不清了,最后记得的,是她好像要带他逃。

    于是,那些刻意的疏离和回避,在这一刻忽然溃散。

    “怎么不走。”他嘟囔着,毫无意识地恍惚着,竟将自己滚烫的脸颊,沉沉地贴向了她的掌心。

    “带我走……”

    最后一句飘散在酒气里,他彻底松弛下来,把全身的重量交付过去,以脸为支点,埋在了她掌心中。

    像一只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大狗,再不肯挪动半分。

    顾清澄垂眸,目光掠过他腰间轻晃的白玉小虎,再没说话。

    ……

    远处,阳城客栈的秦酒扭动着胖胖的身子,放出了一只信鸽……

    月底,随着两国议和的进度到了新的阶段,一张宣告战功的圣旨自京城传遍了整个北霖。

    尽管军中将领早已知晓顾清澄刺杀江钦白的壮举,这番功绩却始终未能明诏天下。

    直到这日,涪州城的茶坊酒肆间,才蓦地掀起阵阵私语:

    “听说是青城侯杀了南靖的主将?”

    “奇了,她不是忙着剿匪,怎么去边境了!”

    “那放火烧山的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不是陛下都给平反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若是她真有这等功绩,那茂县一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真是琳琅公主干的?”

    “嘘……”

    随着京城来的圣旨一并向阳城方向到来的,还有带着边境风雪的铁骑,马蹄飞扬的尘土中,无人注意到几双沾满泥浆的布鞋,正沿着官道旁的阴影沉默前行。

    贺珩站在窗边,摩挲着身侧的白玉小虎,桃花眼里盛着夕照般的光芒。

    ……

    圣旨传到阳城时,恰好是廿八的前一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边境多事,生灵涂炭,实赖忠臣良将以安社稷。涪州青城侯顾清澄,身为宗室之女,深入敌营,手刃南靖主将江钦白,威震边陲,功勋卓著。

    今特昭告天下——

    特许青城侯顾清澄,开府建堂,赐金帛良田,以彰节义,更许其自择军号,增募府兵,正名编籍,与朝廷诸军同秩。

    “钦此。”

    传旨的公公将圣旨送到顾清澄手中时,才轻声道:“陛下让我单独给您递着口谕……”

    “那三月之期,侯爷可要记牢了。

    “待大功告成,给您加封个王爷……呵呵,也未可知呢。”

    顾清澄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芒,抬眸时眉眼温和,接过描金圣旨,沉稳道:“本侯明白,还望公公替我谢过圣恩。”

    那太监眉眼堆笑地走了,马尾扫过夕阳时,顾清澄站在路边,看见了路对面的贺珩。

    夕阳下,他依旧咧着虎牙向自己笑,一身红衣,眉眼如旧。

    于是她也笑。

    两人三丈之距,心事各异,却被同一束夕照在熔成了不朽金像,相对相映。

    风骤起,自他们之间劈开,卷着落叶沿长街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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