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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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鸣岐一阵恍惚。

    他的语气、神态,都像极了年少时,他抓着自己问“倘若他是达木奇”时的场景。

    “倘若是我……”

    “倘若是你,你会找到隗老,和他交心,说服他,说得老爷子愧悔难当、涕泪横流,然后和他一起联手举证任赉,叫他罪有应得。”

    乐无涯替他做出了回答后,伸手点了点他的胸膛:“就说了么,你是好凤凰。”

    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坏乌鸦。我发现隗老犯了老糊涂,我只会想:你既然视人命如草芥,我为何不能视你的命如草芥?”

    裴鸣岐负隅顽抗:“你有你的道理……”

    乐无涯:“那你喜欢我的道理吗?”

    裴鸣岐不再说话。

    这沉默,也算是给出了确凿的答案。

    以前的乐无涯,或许还会因此而伤心。

    但现如今的乐无涯再世为人,已是格外的心平气和:“小凤凰,你只是心里有我,想护着我。你没有错。可我真的不是你想象里的小乌鸦。”

    “所以你懂我了么?我那时是不是跟你说过,‘为了你,也要回上京去,死在半路才好’?”

    “我想,若我身中数箭,死在铜马,死在你怀里,其实是最好的。”

    “至少,那个时候,我最爱你、只爱你。”

    裴鸣岐在桌前缓缓蹲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是千般的不愿,万般的不甘,可许多辩解的话,他说不出。

    或许是……乐无涯太过能言善辩。

    许多话经他的嘴一说,就成了颠扑不破的道理。

    裴鸣岐抬起眼来,祈求地、认真地看他,眼里依旧是有光,只是那光的内容复杂了许多。

    “我可以慢慢了解你。”裴鸣岐的眼圈慢慢红了,“我能喜欢上小乌鸦,难道就不可以喜欢上乐无涯了?”

    乐无涯心脏抑制不住地一酸。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们的问题一直存在,倘若避而不谈,只会孳生痈疮,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俯身下去,捧住了裴鸣岐的脸:“小凤凰,你真难得,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变。”

    “我若是有心骗你,在你面前演出善良懂事的样子,你绝对会上当。有朝一日,你发现被我骗了,你会伤心失望,我会负疚一生。到那时,我们不是彼此相爱,只余下相互折磨。”

    乐无涯与他额头相贴:“要不然,算了吧,别喜欢我了。”

    裴鸣岐喃喃的:“……就算再给你数一万颗星星,也不行了吗?”

    乐无涯心如铁石:“我不要星星。”

    他直起腰来:“我要你好好的,一万年也不要变。”

    这要求堪称无理。

    但他有底气和裴鸣岐提这样的要求,因为他们是竹马竹马,他们一起长大,比血浓于水更亲近。

    裴鸣岐重复:“我们,就这样了?”

    乐无涯仍然没心没肺的笑:“嗯,你觉得怎么样?”

    长久的寂然。

    寂然得像是过了一百年。

    在寂然过后,裴鸣岐握住了他的手,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你能活着就好。”裴鸣岐目光明正,“你兴风作浪去吧。你哪吒闹海,我当你的混天绫;你水淹金山,我做你的小青蛇。只是不许你再不打招呼的走,好不好?”

    乐无涯被他傻乎乎的譬喻逗笑了,轻轻地一点头:“好。”

    裴鸣岐站起身来,重新恢复了顶天立地又忸怩的样子:“城门关了,那我今夜找间房住?”

    乐无涯还是笑嘻嘻地点头:“好呀。”

    ……

    裴鸣岐匆匆地去了。

    门扉闭合。

    乐无涯拎起刚才那根细长不断的苹果皮。

    他听人说,削苹果皮不断,许愿便能成真。

    于是,他小时候背着人苦练削苹果技巧,削了无数苹果,终于有所大成。

    他拎着那根苹果皮,虔诚地许愿说,要和小凤凰在一起一辈子,一直到老。

    怎料,他的一辈子,只有十七年。

    可见这说法不准。

    即使如此,方才削出一根完整的苹果皮时,他还是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祷了:

    盼他们万万年,仍是竹马好友,至死不改。

    第110章 竹马(三)

    一夜无话。

    秦星钺早早点了卯,蹲去后衙,等着乐无涯起床。

    乐无涯没起床,他那条残腿又不给他做脸,每逢天要落雨,总要狠狠酸痛一阵,站都站不稳当。

    他索性拣了院中一处台阶坐下,伸长了腿,仰头看天,被天边的红霞泼了半身的红光。

    秦星钺托着腮,出起神来。

    在天狼营里,他同姜鹤一样,都是底层出身。

    姜鹤是天生武痴,他则是悍不畏死,军功全靠一刀一枪生生拼出来。

    天狼营散后,秦星钺继续玩命,刺探、潜伏、前哨,什么危险他干什么。

    一来,是为了守寡的老母挣一口好嚼谷。

    二来,他憋着一股劲儿,要向旁人证明,从天狼营里出来的没有孬种。

    可自从他断了一条腿,军营里便再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最后,是裴鸣岐替他做了主,将他安排进衙门兵部做事,叫他端稳了一份铁饭碗。

    然而,秦星钺好端端地做了二十来年能跑能跳的棒小伙子,而且要比旁人更灵活、更迅捷,一朝变成了个瘸子,他焉能不痛、不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寡母去世前,他尚且能收敛三分;母亲去世后,他便彻底没了忌讳。

    在居丧之礼期间,他喝得晨昏不分、昼夜颠倒。

    这段时间,得了县令大人一声吩咐,秦星钺竟扔了酒壶、砸了酒坛,当真滴酒不沾了。

    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稀奇。

    他就和县令大人打了一回照面,怎么就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给他看了?

    戒酒之初,他难受得百爪挠心。

    但生生熬过去那阵儿,也就没那么想了。

    最让他欢喜的是,他从半年前开始隐隐颤抖的手,近来也稳当了不少。

    昨日听说乐无涯回了南亭,秦星钺便想来见他,好展示一下他的新面貌。

    他本意是蹲守乐无涯,没想到先蹲来了个裴鸣岐。

    看着裴鸣岐从偏房里走出来,秦星钺踉跄着站起身来,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起他来。

    裴鸣岐眼圈微红,像是一夜没睡。

    但他那身骨头是自幼在军营里炼出来的,哪怕再颓唐伤感,腰杆始终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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