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万人迷艰难端水中: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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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贺拂耽闻言一怔。

    面前的少年人如此年轻, 尽管与先帝血缘关系浅薄,却因由先帝一手教养的缘故,眉宇神态间都隐隐可见先帝的影子。

    一瞬间, 贺拂耽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初见的时候。

    那是尚且年少的先帝亦是如此, 面对这世间最离奇的事也像是司空见惯, 并不显得惊异。

    分明口中问着话,语气却并不疑惑,像是心中已经早有答案。

    贺拂耽静静看着地上的人。

    还维持着守灵的姿势,跪在蒲团上,分明矮他许多,气势却没有丝毫颓靡。

    眼眶微红, 也在为父皇的去世而悲伤,但仍旧是坚强的, 某种有远超这个年纪的沉着与理智。

    贺拂耽心中一软, 走到地上的人面前,将他扶起来。

    “太子殿下孝心可嘉, 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夜深了,我送殿下回宫吧。有什么话,殿下路上再问我也不迟。”

    少年人没有拒绝,握住他的手站起来。

    那双手是柔软而微凉的, 光滑的肌肤像有什么特别的魔力, 一旦接触便不会再想离开。握上去的一瞬少年人微微怔愣, 直到面前人看来,这才松开。

    贺拂耽没有在意这位刚刚丧父的太子殿下的一刻失神,与他并肩朝灵堂外走去。

    他想了很多种问话的方式,最后都开不了口, 只得开门见山道:

    “殿下为何觉得应当唤我为……那个、呃……”

    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旧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即使这样贺拂耽也已经羞赧得不行。

    一旁的少年人却相当平静

    “您是说母后这个称呼?”

    “……是。”

    “因为孤在父皇的封后诏书上看见过您的名字……燕拂,与贺拂耽。”

    贺拂耽闻言诧异:“封后诏书?”

    少年人突兀地停下脚步:“您不知道吗?”

    “陛下不曾对我提起过。”贺拂耽迟疑道,“我只知道陛下封我为燕君。”

    太子定定看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默然不语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东宫。

    贺拂耽正欲告辞,却见身前人轻声道:

    “父皇在世时,常常思念您。他画了很多您的画像,每晚入睡前都会翻来覆去地看那册封后诏书。”

    “……”

    “孤年幼时顽皮,偷偷到父皇宫中玩乐,曾见过那册诏书一次。上面‘贺拂耽’三字都因为时时爱抚而褪色了。”

    “……”

    贺拂耽沉默。

    他与先皇相处的时间太短,分开的时间又那么漫长。

    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分开时他强忍着不曾回头,想要身后人知道,告别之后便该是各自的人生。

    但那个人却停留在原地,等了他那么久。

    良久,他才开口,但开口的话却跟圣旨无关。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我只希望……陛下不曾因此而责备殿下。”

    “……”

    面前的少年人转身,双眸在夜色之中显得如此幽静、沉稳,其下却有暗流涌动。

    像是不曾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好半晌才回道,“父皇性子温和,从不曾责备过孤。”

    面前人的视线太过专注诚挚,少年人微微垂眸避开,接着说下去:

    “那卷圣旨如今就在东宫。”

    “父皇情深义重,他生前既然不忍将圣旨交给您,如今便由孤来转交吧。物归原主,还请……您前往东宫一叙。”

    贺拂耽没有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宫门开启,他虽少年人一同踏入东宫,看清眼前一切时有一瞬间恍然。

    就好像这二十年他从未离开一样,周围的布置竟然和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的雕梁画栋,甚至湖心亭檐角他亲手挂上去的雨链都一如从前。

    走进太子寝殿,这种恍然就变成奇异——竟然连宫殿内部的装潢摆设也与从前别无二致。

    就好像他的穿过了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来到了过去的时空。

    一切都是旧物旧事,唯有站在面前的不是旧人,生着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他还未问出口,面前人便像是已经看穿他的疑惑,解答道:

    “父皇时常来东宫,盯着一样东西便能看上许久。孤猜到他是在睹物思人,故而不忍改换。”

    他走进殿中,从床头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交到身后人手中。

    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黑纱美人将圣旨打开,视线一点点在上面的文字逡巡而过。

    不需要听面前人念出声来,只需要看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便能知道他已经读到哪里。

    满篇溢美之词,早逝的父皇曾捉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叫他读写。父皇只把这件事当做儿戏,却不知道他真的曾在深夜将这道旨意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誊抄。

    他也还记得父皇那道封赐燕君的诏书。

    瑰意琦行,钟灵毓秀,柔明专静,容冠群芳……

    全都是一些代表美丽与嘉奖的词句,甚至在最后一句直言不讳地指出——

    端懿惠和,其德可掌中宫。

    每一句都应该用在立后而不是封君的时候,但那卷昭告天下的圣旨的确止步于封君。

    今天以前他从来不知道为何父皇要这样做。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难道还需要忍让什么、牺牲什么吗?

    直到今天,亲眼看见那画中之人,他才终于承认,这世间的确有天子也不该得到的东西。

    这般如梦似幻、纯真柔善的美丽,仅仅只是存在,只是让世人惊鸿一瞥见其风姿,就已经很好了。

    谁也不配拥有,谁也不配占据。

    贺拂耽看过最后一个字,忽然感到颊边拂过一丝凉意。

    他抬头朝凉风吹来的地方看去,才发现窗外竟然漫起一片苍白的雪雾。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怔怔看着窗外茫茫白雪,听见面前少年人轻声问道:“今夜过后,您就要离开了吗?”

    贺拂耽回神,视线重新落在太子身上。

    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就经历了丧父之痛。不等痛苦悲伤过去,又要用少年人尚且单薄的肩膀扛起整个国家。

    贺拂耽心中有些难过,却只能狠心道:“是。我不能在宫中待太久,还要将白泽送回昆仑。”

    “若孤日后成为明君,它会回来吗?”

    “会的。贤君出则白泽至,神兽族从不失约。”

    “那……白泽若回到皇宫,百年后我与它一同老去,大限那日……您会回来吗?就像今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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