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尽欢: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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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做好了。”她一身旗袍,明明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今天却进了厨房。

    沈砚舟喊了一句“妈”,然后拎着礼盒进门换鞋,说道:“这趟去南京出差,买了些特产给你和爸。”

    说着他把礼盒递过去。

    梁娴玉欣喜地接过,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盒里躺着一条真丝披肩。

    她当场就把这条丝绸披肩披到身上,称赞道:“砚舟眼光真好,这披肩配我今天的旗袍正正好,花纹和颜色也合适。”

    “行了行了,别臭美啦,赶紧去厨房看看你的锅吧。”沈远道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催促道。

    “你懂什么哦,儿子给我买礼物,你嫉妒噢。”梁娴玉美眸瞪了一眼沙发上的丈夫,裹着披肩去厨房。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厨房味道大,她又转回来将披肩扯下,置进盒子里叠好,才放心离去。

    沈砚舟望着厨房的推拉门阖上,拎着另一个纸袋搁在客厅茶几上,对沈远道说:“爸,给您带了两罐今年的新茶,您明天带去办公室尝尝。”

    沈远道嗯了一声,放下报纸,抬头看他。

    位高权重的中年人,侧头睨了一眼厨房,确认推拉门严丝合缝地阖上,低声问他:“抗过敏药,吃了没?”

    沈砚舟手上一僵,握着茶叶罐的手背青筋毕露。

    他垂眸遮住眼底不应该出现的情绪,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平淡淡:“嗯,吃了。”

    沈远道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电视机里新闻报道冷静理智,字正腔圆。

    一身正装的主持人,播报着冰冷客观的新闻稿,像是无形之间,给这顿家宴定下了基调。

    每年清明节过后,总是这样一顿不伦不类的家宴。

    桌上夸张的全海鲜宴,沈砚舟吃得很艰难。

    梁娴玉母爱浓郁到几乎要溢出,在她的殷切目光里,沈砚舟对夹过来海鲜,来者不拒。

    偶尔剥虾拆蟹的过程漫长,沈砚舟语气淡定,和沈远道聊几个经典案例和最近的工作进展。

    直到一桌海鲜吃得所剩无几,沈砚舟去厨房洗手。

    洗洁精打出绵密的泡沫,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指。

    柠檬红茶的清新味道飘散,渐渐压住指尖沾染上的海腥味。

    “妈,盘子放水池吧,我正好洗掉。”他对进来的母亲说道。

    梁娴玉把海鲜壳倒进垃圾桶,娇嗔道:“哪用你洗,儿子忘啦,上次你才给家里装了洗碗机。机器洗多省事,一会儿帮我把垃圾倒了就好。”

    沈砚舟愣了一下。

    水流哗啦哗啦冲在手上,他看着梁娴玉把空盘和锅都放进洗碗机,沈砚舟才想起来,过年的时候,他确实给父母家置办了洗碗机。

    工作后他就自己独居,沈砚舟不常回家。

    更严谨一点来说,是根本非必要不回家。

    除去父母生日,中秋过年,还有每年躲不掉的清明节;剩下日子,沈砚舟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在沪市,甚至于都在一个行政区内。

    F大这片,他却鲜少踏足。

    似乎不知何时起,家已经成为他心底刻意回避的禁区。

    沈砚舟洗完手,又和父母聊了几句。

    在梁娴玉劝他少加班多注意身体的嘱咐声里,他拎着装满海鲜贝类的垃圾袋出门。

    小区原是F大的福利房,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F大的任课老师。

    沈砚舟拎着袋子去小区垃圾回收点,路上还遇到了饭后出门遛弯的邻居。

    老教授看着他长大,提起现在年轻人长大出去自己住,都好久没见,小伙现在长得比老沈还高了。

    沈砚舟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婉拒老教授试图介绍对象的好意。

    黑色塑料袋被投进厨余垃圾的分类箱里,里面贝类硬壳叮当作响,发出一串碰撞声。

    他掏出湿巾,仔仔细细把手心手背,到每一寸指甲缝都擦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海鲜腥味才作罢。

    扔完垃圾回来,沈砚舟没进门。

    告别的流程,出门前已经完成过了,没必要再来一遍。

    他径直到车库,开车走人。

    白色的奥迪Q7离开寸土寸金的洋楼区,车尾气的白烟飘散到空气中,被晚风一吹就散。

    同时也宣告了,这场对沈砚舟来说,每年最难熬的一顿饭落下帷幕。

    沪市有着所有大都市共有的通病。

    八九点的夜晚,是沪市最堵的时刻,比他傍晚和许尽欢下高速的时候,更加拥堵。

    马路上,每个路口都充斥着亮起的红色车尾灯。

    但沈砚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对他而言,只要逃离那个充满海鲜味亲情的家,大马路上车尾气都不算难闻。

    来电铃声响起的时机很巧妙。

    “喂,沈砚舟你今天晚上在家,还是在事务所?”

    许尽欢握着手机,觉得话里好像有歧义,又加一句:“我不是指你父母家。”

    前方红灯还有几十秒,沈砚舟薄唇轻启:“你对我的行程,很感兴趣啊。”

    “……”许尽欢呵呵道:“我对你行程不感兴趣,但我对我的箱子身在何处,很感兴趣。”

    沈砚舟扯起嘴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

    “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已经从我父母家离开了,在回家路上。”他这番话说得详尽,像是在对家属报备。

    那端的许尽欢顿了几秒钟,询问道:“你们律师不是加班严重吗?”

    沈砚舟敏锐地反问:“你人在哪?”

    “松青楼下的大厅。”许尽欢:“我以为你今天会回松青加班,就过来取行李。”

    沈砚舟伸手划了下导航界面,眉头皱起。

    松青位于外滩的办公写字楼群,从他当下位置过去,每一段路的颜色都红到发黑,触目惊心。

    “今天大概去不了事务所。”沈砚舟按下到嘴边,让她先回去的话,转而问道:“行李很着急吗?”

    “也不算特别着急。”许尽欢斟酌道:“主要我工作的电脑还在行李箱里。”

    沈砚舟:“地址发你了,到我家来拿。”

    “好嘞!”

    挂掉电话,女人清越的嗓音带着活力,尾音在车厢里余音绕梁,像是小狮子毛茸茸的长尾,甩动着撩拨。

    沈砚舟把空调打低了两度,又解开衬衫领口最顶端的扣子,让冷气顺着衣领进去,驱散那股心口弥漫上来的热意。

    家宴结束他离开的时候已将近夜晚九点,等真正到家,时针已经跳到十点的位置。

    沈砚舟放下手臂,半靠着电梯壁。

    心想,松青和他家距离不远,10分钟的路程。

    算下来,小狮子应该在他家门口等了一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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