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花作合: 4、狐禅年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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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方便奴才并不知晓。”

    妙婵点了点头,眼睫低垂,略显失落。

    六琯顿了顿,好言好语劝解道:“公子,恕奴才多嘴说句不中听的……功名利禄,那也要有命享啊,是不是?”

    单看妙婵那双眼睛,疏朗明净,望向人时专注坦然,便知是个良善君子。

    六琯是打宫里出来的差役,又跟随魏冠清办事多年,活到而立之年算是悟出了那么点生存之道,也乐意提点妙婵一两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难得如此漂亮又如此守礼的小郎君,若是一头扎进浮名虚利之中不小心乱了道殒了命,岂不可惜。

    “糊涂一回就够了,公子万万不可再犯傻啊。”

    妙婵稍加思忖便听懂了六琯的弦外之音,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也无暇解释,虚弱笑了笑,“恩公说的是。那日画舫……都怪在下贪杯,一不留神脚底生滑失足坠入湖中,今后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妙婵如此通情达理,反倒弄得六琯有些不知作何反应,他抓了抓头发,道:“奴才告退,公子好生休息。”

    跨出厢房门,六琯重重叹了口气。

    妙婵昏迷几日,前前后后都由他自个伺候照料,六琯请了好几位医馆大夫,才堪堪吊住一口气将人救了回来。

    小公子身子骨奇差,不过是呛了几口水,差点就要了他一条小命。

    六琯领了魏冠清吩咐,亲眼瞧着这把弱质病骨受了不少罪,便有几分于心不忍。

    卷宗里写着,小公子自小无父无母,仅有一兄长相依为命,兄长于三年前考取功名,如今官任小小的鹤州县丞,属八品下,芝麻小官。

    偏生在清贫人家,不怪此次为了搏前程棋行险招。

    六琯替妙婵找足了由头,心里暗暗寻摸着,待主子哪天心情上佳顺口替妙小公子说几句好听的。

    屋内。

    待六琯退出厢房,妙婵的脊背霎时如抽掉筋骨般软了下来。

    朦朦胧胧地,他听见了汩汩水流声。

    四面八方的水没过身体,漫过眼睑,直至连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去。

    慢慢地,妙婵弯腰趴伏床沿,蜷缩起身体。

    良久,喉间溢出低泣哽咽:“阿兄……”

    声若蚊吟,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

    魏府书房,烛火幽微。

    檀木案上摊开着几册公文卷宗,魏冠清眉目冷沉,静静地翻阅公文,边执笔批注一二。

    六琯垂首站在一旁,偶尔抬眼觑几眼主子的神色。

    魏冠清:“茶。”

    闻声,六琯恍了一会儿神才会意,赶紧躬身奉上茶盏。

    魏冠清端过杯盏,掀起茶盖轻叩几下杯沿。垂眸嗅了片刻,他忽道:“这茶不错。”

    六琯堆笑:“大人,这是霍山……”

    话刚一脱口,六琯察觉出不妥,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糟了。这霍山黄芽是前御史中丞张琩正月前随礼单一道送来府上的贺礼,如今张琩大人犯了死罪已入死狱。

    近日里忙着照料妙公子,竟忘了将旧茶换掉。

    六琯眼皮狠狠一跳,当即识趣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奴才一时疏忽!”

    魏冠清眼皮未抬,缓缓啜饮一口清茶,许久才道:“起来罢。”

    六琯擦了擦额角冷汗,有些哆嗦:“多谢大人。”

    魏冠清没再说什么,拿起一份名册,端坐着查看起来。

    夜色渐深。

    六琯不自觉挂念起妙婵,暗自焦心。也不知小公子身子可好些了,晚膳吃了些什么,此时是否睡下了。

    唉。自当朝圣人登基起,主子立大功受到重用,每日处理公事愈来愈晚,连累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愈发惨。

    案前的魏冠清捻了笔,指腹缓缓划过名册,停在某个名字上轻轻一叩,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接着那人的名号便被圈了起来。

    搁笔,魏冠清端起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发觉茶水早已饮尽。

    六琯分了一半的心思惦记妙婵,免不得忽略眼前的主子。

    魏冠清不动声色抬起眼,淡淡出声:“你这几日在书房侍奉,心中十分不静。”以往的眼力劲儿不知哪去了。

    六琯回神,立马睁着眼睛说瞎话:“奴才是担心大人熬坏了身子。”

    魏冠清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既然精神这般不济,回去多休息几天,明日不用再来书房。”

    六琯暗道不好。

    自个儿不来书房倒不打紧,小公子的事还没着落呢!

    想了想,六琯终究没忍住,低声提了一句:“大人,先前在临江救下的那位举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笔锋一顿。

    魏冠清:“我问他了?”

    六琯一噎,自知失了分寸,腰弓得更低:“都怪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气氛凝滞片刻,魏冠清开口问道:“他还在府上?”

    “是,公子病了几日,大夫说需静养。”

    “病?”魏冠清抬眸,声音微微发冷:“本官说过,既是举人,医好他。”

    六琯忙道:“公子并无大恙,大夫说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好全。倒是……大人,这位妙举子病中挂念着魏大人,想求见大人一面,不知大人何时有空闲,奴才好去安排。”

    魏冠清不咸不淡:“少见你对什么人如此上心。”

    六琯心头一跳,硬着头皮解释:“奴才瞧着妙举子纯善得很,大人惜才,何不给个机会呢?”

    “是不是才,春闱之后圣上自有决断。”魏冠清手腕一转,名册不轻不重地落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礼乐征伐,当由天子定。

    话说到这个境地,六琯别无他法,只得躬身称是。

    三更锣响,夜完全深了。城内坊门紧闭,寒风穿过空荡荡的街巷,犬吠声四起。

    魏冠清抬眼,眸子黑漆漆,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

    “六琯,你当魏府是什么太平之地?”

    六琯垂首哑然。

    “大人,奴才明白了。”

    半晌,魏冠清翻开案上公事文书,头也不抬:“待他能下榻,送他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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